“夜罗刹忌惮这里,想必此处也是那位莲主的地盘。”
雁濯尘所言不虚,子正时分,突然有人轻敲祝锦行的房门。
正盘坐静神的祝锦行蓦然睁眼,右手一探,指间现出两道金符,一道防身,一道攻击。
轻声问道:“来者何人?”
“祝公子莫惊,是鄙人。”
听声音,像是那个满面和蔼的客栈老板。他隔着门说道:“我家主人想请公子一见,请祝公子随我来。”
说罢竟不等他同意,转身便消失了。
祝锦行蹙眉思索片刻,起身打开了房门,他本想先与雁濯尘等人说一声,不料门口已被结界所限,只剩一条挂满猩红色纸灯笼的走廊,走廊尽头立着一面金赭色的长镜,镜中生满焰光灼灼的莲花,正兀自无风轻摆。
祝锦行瞳孔微缩,低声喃喃:“这是……业火莲花镜?”
那此地的主人果然是西境莲主了。
祝锦行无暇多思,抬步穿过长廊,走到莲花镜面前,试探着迈进脚去,突然一阵炙热的罡风将他卷起,再睁眼时,他已身处开阔幽暗的殿堂上。
外面是持戟的夜罗刹,面前数丈远的华座上却没有人。
“祝锦行。你是祝伯高的儿子。”
一道清润散漫的声音从四下传来,仿佛流水淙淙,穿花击玉。
“孤今日心情好,有桩生意要与你做。”
祝锦行四下环顾,没有见到人,朗声道:“对面可是莲主?还请现身一叙。”
话音落,罡风乍起,祝锦行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疼,原来是挨了一耳光。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探手取出金玉符箓,正欲逼对方现身,手中符箓纸却突然自燃,金赭色的莲花瓣锋利如刀,从他手背上刮下一层皮。
祝锦行护住受伤的手,目光警惕,脸色难看。
金玉符箓乃是听危楼最厉害的符纸,竟然连用都用不出来,看来这位莲主的修为远比他听说的还要高深莫测。
那道年轻温和的声音重又响起:“你若能接住孤一瓣莲花,孤就现身见你,请你上座,如何?”
祝锦行蹙眉不说话,半晌,将堵在胸腔的气咽了回去:“不必,莲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对面似讽似叹地轻笑了一声:“她竟是这样的眼光。”
祝锦行尚未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听对方说道:“与你同来掣雷城那人,雁濯尘,听说是太羲宫的少宫主,天生一副举世罕见的太清剑骨,他手里那把观澜剑,孤倒是喜欢。”
祝锦行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莲主说道:“你告诉孤,当如何剖取他的剑骨,挪做孤的剑骨,孤可以帮你灭太羲宫满门,让听危楼成为东境第一大门派。”
祝锦行喉中绷得发紧,斟酌着说道:“莲主的修为已是我等望尘莫及,纵使太清剑骨也黯然失色,既有驭使业火之力,何必……”
“何必?”
莲主声音轻缓,漫不经心道:“孤喜欢那副剑骨,难道还要你来置喙吗?”
祝锦行说:“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挪取剑骨。”
“你知道。”莲主的声音陡然一低,仿佛化作有形的威压向他重重压下:“如果你不知道,就去问问你爹祝伯高,他是如何窃取了祝仲远的命格,才成为了如今的听危楼楼主。”
祝锦行脸色陡然一变:“你胡说!”
他心跳骤然加快,额头青筋毕现,在空旷的殿堂中扫视一圈,依然是无所得。
祝伯高是他的父亲,祝仲远是他的叔叔,莲主说他爹窃取了他叔叔的命格……
他不相信!
命格之于符修,如同剑骨之于剑修,他爹一向爱护他叔叔,怎么可能夺走他的命格……
莲主说道:“听危楼的家务事,孤不感兴趣,孤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是帮孤夺去剑骨,让听危楼扬名东境,还是拒绝孤,将此等窃换命格的丑事,闹得天下皆知?”
祝锦行面前出现了一面业火莲花镜,镜中的景象赫然是听危楼。
“去吧,孤愿意给你十二个时辰。”
他给了祝锦行十二个时辰,但他只过了半天时间就回来了,脸色难看至极,在殿中四顾的眼神充满了不安、忌惮、惶恐,哪里还有雁流筝所仰慕的处变不惊的翩翩君子之态。
他前往听危楼质问父亲祝伯高,不仅得知他确实窃换了与祝仲远的命格这一真相,还意外得知了一桩听危楼与太羲宫勾结的陈年密辛。
他的父亲祝伯高,就是十数年前周游到北安郡,察觉了张郡守的外甥身负剑骨的那个道士。
他所谓的报与太羲宫,其实是将此消息告诉正在暗中为雁流筝寻找剑骨的雁濯尘,并且在替换剑骨的过程中也出了许多力气。
只是祝锦行并不知晓掣雷城这位神秘的莲主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因此并未向他提及有关此事的只言片语,只是将如何替换剑骨的方法告诉了他。
“听危楼里有一座双生台,台上生有阴阳鱼镜,每月望日,天心月圆,阴阳鱼镜轮转,能够以阴替阳,以此替彼。”
“到那一天,只需将剖得的剑骨以无忧泉水洗净,置于阴阳鱼镜的阳镜之上,需要换得剑骨的人割开后颈,置于阴镜之上,待子时满月之光照上双生台,则阴阳轮转,阴镜上之人能得到阳镜上的剑骨。”
祝锦行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得到剑骨之人须以红颜枯木灰制成的线缝合后颈伤口,否则伤口将难以愈合,剑骨也会日益溃烂。而红颜枯木只生长在太羲宫所在的止善山绝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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