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生平静道:“没有,我一直都很高兴,你现在的生活很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之后,声音有气无力,“你去吃饭吧。”
姜潮生垂下眼帘,“嗯,新年快乐,妈。”
年夜饭桌上,叔叔带头举杯,姜凌云鼓动着他喝酒,倒了一小塑料杯,说什么是男人就喝了之类的话。
姜潮生兴致不高,但想着等会要给江归帆打电话,就抿了好几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啤的红的都一样。
不过喝完之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确实奇妙。
姜凌云看着他笑,“不会吧,你喝酒怎么那么上脸,你自己照镜子看看,红成什么样了。”
姜潮生也感觉到脸上发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这顿饭委实吃的有点久了,姜潮生没忍住,中途溜了,跑到二楼的阳台,拿出手机。
原地站着,都有些不稳,眩晕感来袭,他胡乱点开手机,驾轻就熟的拨通。
周围的许多声音,都像在耳边放大,让他很难听清电话,他忍不住抱怨,“哥,好吵啊,都在放烟花,还有炮,你听到了吗。”
“是挺吵的。”
千里之外的江归帆,仍然坐在那把椅子上,电视的音量很小,手机的音量很大,乱七八糟的杂声,尤为纷乱。
“哥,你在干嘛啊,年夜饭吃了吗。”
“饺子,猪肉馅的,在等着看春晚。”
姜潮生好奇的问:“有电给你看吗,春晚那么长时间。”
“怎么没有。”江归帆说,“我一直在存电。”
姜潮生嘿嘿的笑,“那就行、那就行。”想到什么,他兴致勃勃的开口,“我今天喝酒了,还是你上次说的洋酒,不怎么好喝,比啤酒还难咽。”
“喝了多少。”
姜潮生用手背冰着脸,“半杯吧。”
“晕吗。”
“还真有点,但我肯定没醉。”
姜潮生抬头望着天,没几颗星星,但又到处是星星,不停的有烟花炸开,昙花一现,很快消失在夜幕里,被一朵更为艳丽的取代。
滚烫的脸上,突然来了一些冰凉,他看不见,却好像感受到了,“哥,好像下雪了。”
他有些遗憾的语气,“真想让你看看。”
江归帆停顿片刻,“没什么稀奇的。”
“确实。”姜潮生笑了笑,“但我就是想让你看。”
楼下出现了一些喧闹声,姜潮生移到边上,看姜凌云抱出了烟花,在找打火机,还冲他喊,“准备放烟火了,你不下来吗。”
姜潮生摆摆手,“我在楼上看。”
又跟江归帆说:“我叔叔买的烟花,打算放了,还有我买的,马上就会放。”
姜潮生知道,等会儿的烟花,一定是离他最近的一次,酒精在身体作祟,让人蠢蠢欲动,哪怕身在寒冷的室外,也冻不下去不知名的躁热。
点燃,升空,绽放,在他的头顶上方,像撑开一朵绚烂的大伞,他眼里是五彩缤纷的星火,耳边是接连不断的声响。
都是那样的瞩目,却没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他挂念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借着周围轰鸣的背景。
“江归帆。”他情不自禁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无可奈何的喟叹,小心翼翼的珍重,“我好想你啊。”
烟花散去,徒留一地的空白。
“哥……”他再次开口。
因为在期待什么,短暂的时间,会无止境的拉长,又因为难以言说的恐惧,好像也没那么久。
“我听到了。”江归帆说。
年后,姜潮生去给父亲烧纸钱。
一个光秃秃的小土坡,装着在他幼年时,看起来最高大的人。
或许真的是过去了太久,他脑海中,父亲的形象,已经模糊不清,如果多留下一些回忆就好了,姜潮生常常那么想,和时间抢夺记忆,往往不尽人意。
纸钱一点点的燃烧,只留下一些灰烬。
往常,姜潮生会鞠个躬,简单说一些最近的经历,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但这次,姜潮生缓缓跪下,弯下腰,结实的磕了一个头,他没有直接起身,只是挺直脊背,在刺骨的寒风中,轻轻开口。
他说:“我现在,还不太明白。”
“但可能,我会做出什么错事。”
“会让你失望的错事。”
“对不起,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