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的兵马来时,故生正在后厨切菜,身旁是一排排新鲜出炉的胡饼,散着阵阵热气。
声势浩大的兵马就停在食肆门口,为的将军甚至下马,把正在大堂招待客人的葛叔给吓了一大跳。
葛叔哆哆嗦嗦地迎上来,贵人光临,本该是极为蓬荜生辉的事情,他却冷汗淋漓,生怕是前些日子的那件事了。
“这、这位贵人,您是来吃饭还是住店啊?”
那将军穿着暗红色袍衫,生得豹头环眼,很是冷厉威猛。
他没说话,而是往侧边让了一步,身后马上有人抬着一顶横舆过来,舆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色袍衫的男子,唇红齿白,眉目风流,就是一双眼珠子四处乱瞟,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青衣男子生着一把好嗓子,说话间尾音上翘,天然就带了三分笑意:“我找你们家的小厨娘,让她出来见我。”
葛叔一怔,尚未想好要怎么回话,后厨的帘子就被掀开了,故生探出头来:“葛叔,可是店里来了客人?”
葛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店里那些本该吃饭的客人,早就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跑了个干净,连饭钱都没给。
那青衣男子看见故生的瞬间,眼睛一亮,摇着扇子笑眯眯道:“小厨娘,我又来找你了。”
故生看见他,眉头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青衣男子笑嘻嘻道:“我来吃你做的饭啊,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给我吃。”
葛叔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就是当初那个浑身是伤,倒在他们后厨小院的年轻男子,只是他如今穿得人模狗样的,又前呼后拥,葛叔一时竟没认出来。
眼下这情况,再借葛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故生给人做饭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这位贵人,当日小店收留您,是看您受伤可怜,并不图您回报,您就高抬贵手,别为难我们了。”
青衣男子连眼风都没分给葛叔一个,仍旧是笑盈盈地瞧着故生:“小厨娘,你可还记得,当日你说过,我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再也不让我吃你做的饭了。”
故生点头:“我记得。”
青衣男子立刻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你既记得,方才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可知我听了有多伤心?”
他长得好看,做出这种委屈模样来也不显得女气,倒真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只是故生不吃这一套,她平静道:“因为你在胡说八道。”
青衣男子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十分受伤:“我没有胡说八道。”
故生立刻就要转身回后厨去,青衣男子连忙出声:“好好好,我胡说八道了,小厨娘,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吃你做的饭了。”
葛叔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在他们店里养伤时,就是个嬉皮笑脸没正形的,不想他身份如此尊贵,性子居然一点没变。
听见青衣男子说自己胡说八道,故生这才勉强停住脚步,她问:“你想吃什么?”
青衣男子眼睛一亮,张口就来:“我想吃古楼子、蒸饼、汤饼、胡麻饼、樱桃毕罗……”
他一口气报了十几样,全是故生拿手的,可见是没少在她这吃饭。
故生听完,又转身回后厨去了,葛叔看看故生,再看看眼前的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招呼着人进店坐下。
那将军不肯进店,点了两个兵在青衣男子身边守着,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兵,把这本就不大的小店围了个严严实实。
方才店里的客人都跑了,葛叔在心里滴着血,把桌子收拾干净,又给青衣男子上了茶水和一碟果脯。
青衣男子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后厨才又传出声响,帘子一掀,故生端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
汤饼就是面片汤,把面皮切成细条或者小块,下到滚水里煮熟。
京城里卖汤饼的店不少,但故生做的汤饼却与旁人家的不同,她手巧,擀出来的面皮薄如蝉翼,切成的细条又韧又滑,再加上特制的汤头,端的是鲜香无比。
青衣男子隔着老远就闻着味了,很是殷勤地站起来,从故生手里接过托盘,又亲手把汤饼端到桌上,拿着汤匙喝了一口汤,眉开眼笑:“还是小厨娘做的饭好吃。”
故生不爱说话,把汤饼端给他后,自己就在一旁站着,安安静静地像块木头。
青衣男子也不在意,就着还有些烫的汤,把一碗汤饼吃得干干净净,连口汤都没剩。
他吃饭的工夫里,故生又去后厨把蒸饼和古楼子拿了出来。
蒸饼就是馒头,古楼子则是种胡饼,用羊肉和多种香料做馅,放在炉子里烤熟,烤得羊肉吱吱冒油,香酥可口。
青衣男子吃得心满意足,眼看桌上的盘子都空了,这才放下筷子,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小厨娘,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我既吃了你做的饭,总该回报一二。”
故生摇摇头:“不必了。”
青衣男子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瞧你们这店地方不大,位置也不算好,这样,我送你一间大点的店面,就在西市,地段好,人也多,你觉得怎么样?”
故生还是摇头:“不怎么样。”
青衣男子继续道:“你要是不想开店,想做点别的什么也成,我都可以帮你。”
故生抬头瞧着他,终于说了一句长点的话:“我们当初收留你,是看你受伤可怜,不是为了你的回报,你要是吃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打扰我做生意。”
青衣男子听得眉开眼笑:“小厨娘,我就喜欢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块莹润的玉佩,放在桌上:“这是我给你的信物,日后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只管去城东的寿春坊,拿着这块玉佩找我就是。”
寿春坊是高门大族聚居的地方,等闲人连靠近都不敢,这男子却叫故生有事就去那里找他,可见身份非比寻常。
只可惜故生并不在意,她看都没看那玉佩一眼,又要赶人走,青衣男子却已经摇着扇子,悠悠然出门去了。
那威猛的将军见他出来,连忙牵着马迎上来,等他上了横舆,再一挥手,一群人就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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