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闻昭摸不着头脑,赶紧上前拽住裴决,问钟影:“这人谁啊?”
询问的语气十分坦荡,和裴决简直不相上下。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好笑。
只是那时的她被一前一后弄得脸通红,窘迫万分,最后两个人都没理就跑回了家。
后面就有点生气。
气裴决,也气闻昭——不知怎么,钟影总觉得这两人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好多天没理裴决。闻昭就不用说了。她一生气不理人,闻昭根本不敢上前触她。走路经过钟影身边都会蹑手蹑脚的程度。那会,生闷气的钟影上下学也避着和裴决碰到,可十次里总有九次,迎面就和裴决撞上。
钟影崩溃了,说你干嘛啊。
裴决面无表情:“看着你。”
——真是难为他了,高三的紧张时刻,还能抽空逮一逮她。
钟影:“……”
“少和那种人在一起。”
“你知道南州那地方转来的,都是些什么学生吗?”为了吓钟影,裴决语气严肃又夸张。
其实大部分高一转来的,都是全国各地选拔的体育生。宁江一中有专门的集训点。只是这些年生源质量逐渐参差不齐,传来传去,就不怎么好听了。
钟影当然知道,但不知为何,她那时不是很喜欢裴决这样管她。
小时候是对兄长天然的畏惧,长大了,畏惧归畏惧,但总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怕他啊。
钟影抿嘴不说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影影。”裴决快步跟上。
钟影真是烦死他了,但因为从小到大的惯性,她对裴决还是做不到态度上的直接。
只是拐过两条街,裴决忽然也变得“轻手轻脚”,因为他发现钟影被他气哭了。
小姑娘一边用力走路,一边抬起手背用力抹眼泪。
最后,他败下阵来,不跟了,看着快到的公交,低声对钟影说:“我坐下一班。你别哭——”
话没说完,钟影理也不理他,快步跑上了公交。
他们之间闹了好一阵别扭。
裴、钟两家的家长却不知道。
那年寒假钟影去姥姥家,是宁江下面的一个小镇,叫春珈。这个地方盛产橙子,每年回宁江,钟影都会带好些橙子回去。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父母要是没空,便会拜托裴决去宁江的车站接一接,然后关照钟影提前给裴决说好发车时间。
钟影却不是很想和裴决说,嘴上马虎应了,临走前一天硬是还没联系裴决。
第二天一大早,姥姥却说裴家小孩来了,就在楼下。
帮忙提菜来着,就是不肯进来。你下去叫他上来,一起吃完饭再走。姥姥笑着说。
春珈前几日一直在下雪。
冬日里的雪,晶莹剔透,树梢枝头结着皑皑的梨花白。
钟影冲到阳台窗前往下看。
少年一身黑色羽绒服,冰天雪地里,身形清隽。
他孤身一人站在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树梢的风簌簌而过,淅淅沥沥的雪碎往下落,落在他肩头,轻得没有一丝分量,生怕惊动他似的。
时隔多年,二十八岁的钟影在窗前再次望见楼下的裴决。
少年的影子好像有片刻重叠。
只是这回,落在少年肩上的,不再是清冷的雪,而是柔软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