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说:“老屋的事情,我这两天一直想,是我们家和徐晓斌之间的事。这件事本来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就算再会做人,夹在中间也只会两头不是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捻了捻指尖上的石粉,说:“是不是徐晓斌让你们一家都来做我的说客的?今天晚上说是给干妈过生日,实际上就为了跟我说这么个事?”
陈川呼吸一滞。季辞的语气是那么的难过,那么的失望,可是又盼着他给一个确定的答案,好让她说服自己都是徐晓斌的过错,不是他们家人的错。
“干妈以前对我那么好,你们一家屋里的人,以前都对我很好。我不想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影响和你们的感情。”她低头望向高楼之下的万家灯火,“还有你,我更不想看到你在里头怂得跟条狗似的。所以——把徐晓斌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去跟他谈。”
季辞一番话说完,陈川迟迟没有响应。她转过头,看到月色与灯光下的陈川露出了一种非常扭曲的表情,像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阴影的缘故,季辞觉得这两天的陈川削瘦了几分,脸上骨骼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了。他平时很注重打理自己的外貌,但现在,他的下巴上好像冒出了青青一片的胡茬。
“我怎么能让你——”他的嗓子眼儿发硬,“徐晓斌的手机号我不会给你,你也别去找他。我所有的话你都可以不听,但这句你要听。他是个衣冠禽兽,你去找他,他只会把你往火坑里头推。”
“那你想让我怎么着?回屋里去跟你爸妈翻脸吗?”
陈川摇摇头,说:“我爸妈这边你别管了,早点回去吧。”
“陈川?”季辞惊愕地望着他。
陈川把那支烟拿出来捏了捏,很想抽的样子,但最终一狠心捏成了碎渣,撒进花盆里。
“老屋那边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地要不要卖到时候看村里怎么说。万一要卖,你们不想签字就不签。徐晓斌要是搞小动作,我们再想办法。”
“你怎么变了?”
陈川仰天苦笑了一下:“我是个傻X。连李佳苗都知道维护季辞姐姐,我到底在做什么?”
季辞半晌没说话。两个人并排伏在阳台的边墙上,不约而同地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也是这样每天放学后一起趴在阳台上吹风。童年时候的阳台似乎有特殊的气息,是含羞草、红蜻蜓和落日晚霞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慢慢哄着吧。”
“辰沙集团那边呢?大客户卡你脖子怎么办?”
“想别的办法呗。”陈川很想英雄式地笑一笑,但他笑不出来,“人总不会被一泡尿给憋死。”
季辞看了陈川半天,终于笑了一下,望向远处。
陈川揪了一朵他妈种在阳台上的木绣球,用花瓣蹭了蹭季辞的脸颊。
花瓣娇嫩,清香四溢。季辞转过脸,“干嘛啊?”
陈川把圆圆胖胖的白花团子放她手里,又靠近她一些,眼睛焦虑而又闪避地望着不远处的明珠广场,说:
“季辞,如果这个坎儿能过去,要不要跟我结婚啊?”
长达数十秒的死寂。
“喂!陈川!”季辞把花丢到他脸上,叫道,“我说你就是有病吧!”
“怎么了我……”
“你再说一遍?”
“结婚啊……”
“你跟你之前那些女朋友,就是这么谈的啊?”
“当然不是!我之前又没想结婚。”
“你敢说你刚才是在求婚?”
“没!没有!”陈川连连摆手,“我就是对着你紧张,没有操作好。”
“我可去你的吧!”季辞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就当你喝多了!”
“神经。”她大步拉开阳台门,走出去。她去和吉灵云打招呼:“干妈,时间也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回头我再来看您。”
“就要走啦?”吉灵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匆匆走过来,季辞已经在换鞋了。
吉灵云一边摸手机一边说:“老覃就在楼下喝茶,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送你回去。”
季辞拎着包拧开门锁:“不用了,我出去打个车,不麻烦覃叔了。”
陈川跟过来:“我下去我下去,等我一下。”
季辞说:“不用了。”她掩上房门,陈川伸手去抓房门,却被吉灵云一把拉住。
电梯来得很快,季辞已经进去了,她喊了一声:“干妈,我走了!早点休息!”
吉灵云高声“哎”了一声,“路上小心,到家了发个信息!”
陈川甩手,吉灵云却把他拉得死紧。“干嘛啊妈!”陈川抱怨,“我去送一下她啊!”
吉灵云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陈鸿军和其他人正在聊天,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吉灵云不由分说把陈川拉去阳台,关上了阳台门。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啊!”
“我是你亲妈!你肚子里的肠子盘了几个弯弯我都晓得,少给我打马虎眼!”
“那不是在跟她聊老屋的事吗?”
“放你爹的大狗屁!你们最后在干什么?”吉灵云捡起阳台上被陈川折断的那朵残花,抽他的脑袋,“你没得事你摘我的花做什么?!”
“我赔给你还不行吗?我陪你十盆,一百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