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了,众人还没有吃饭的意思,齐刷刷地望着陈川和季辞这边。陈川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咋咋呼呼道:“你们还都坐着不动干嘛?人都齐了,锅子也开了,吃啊吃啊!”招呼了一通,他又揽了一下季辞的肩膀说,“她屋里之前有点白事,咱们今晚上立个规矩,不准说‘白‘这个字,哪个说了哪个喝酒,好吧?”他亲自揭开桌上三个火锅的锅盖,一个鱼、一个羊肉、一个鸡,浓烈的鲜香顿时随着蒸腾的热气扩散开来,让人食指大动。众人终于各自伸了筷子。
只是饭开吃了,话还没开始讲。
馆子里面人多,晚上江风大,所有窗子都关着,只开了换气扇。每个桌子上都还有两三个正在沸腾的火锅,季辞觉得热,把夹克脱了下来,起身挂到陈川身后的衣架上。黑色的衣服勾勒出她玲珑的线条,身材好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回来坐时,右手很自然地在陈川肩膀上按了一下,侧身坐在了陈川左边。
从她起身开始,除陈川外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人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打破了沉默,半开玩笑说:“小陈总,我们刚才还以为你去接女朋友了呢!”
陈川正色:“哪来的女朋友?我都单身个把月了。”说着粲然一笑,季辞对他这个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凡不了解陈川的人,都很容易被他这个笑容里的真诚迷惑。
众人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哦”的声音,表情都松懈下来。一个年轻的娃娃脸男生调侃高马尾女生:“雯雯姐,说不定你以为的没错呢。”
众人又要开始“哦”,陈川连忙摆手:“你们别瞎说!我正式介绍一下,她叫季辞,季节的季,故人西辞黄鹤楼的辞,我妹妹,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
陈川对面的领巾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小陈总,你这个介绍我不满意,你要喝一杯。”
饭局才刚开始就有人发难,众人都来了兴致。
陈川笑着问:“束校长有什么不满意?”
季辞记得刚才陈川介绍过,这个领巾男名叫束斯文,省城人,据说家里是做民办职业教育的,他在江城圈了块地,投资了一个职业技术学校,所以大家伙都叫他束校长。
束斯文说:“你这个介绍不清不楚,什么叫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把不是亲妹妹的妹妹叫妹妹,那都叫不负责任,叫耍流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齐声说是,陈川说:“她喊我妈喊干妈,你们说是不是我妹妹?哎哟束校长到底是当老师的,就是喜欢咬文嚼字。”
束斯文盯着季辞,露出一个笑:“那到底是干妹妹,还是干妹妹?”
没两句话就开黄腔,季辞已经看出来束斯文这个人表面上衣冠楚楚,满肚子男盗女娼。她内心嫌恶,脸上却不作色。
陈川拍了下桌子,指着束斯文说:“束校长这张嘴,我真的没话说。我自罚一杯,好吧?”说着磕开了一瓶啤酒。
束斯文说:“诶诶诶,白的,白的!啤的有什么意思?”
陈川立即站起来:“束校长,犯规了是不?”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盒陈河大曲,三两下打开倒了两小杯,一杯转到束斯文那边,“来吧,束校长。”
束斯文这才反应过来:“扌喿,你坑老子。”
“规矩事先都讲清楚了,落子无悔哈。”陈川说,其他人都乐见这个热闹,一起起哄:“束校长,喝!”
束斯文没办法,和陈川一起把酒干了。
开了这个头,这酒就越喝越多,越喝越上头。桌上人个个都是久经酒场的老将,喝起来都不含糊,桌上的气氛是一浪高过一浪。作为地主的陈川自然是所有火力集中的对象,然而战场有了季辞的加入,外乡人们没能靠着人多占到上风。季辞能喝酒,但半点不显山露水,大大方方讨些酒桌上的便宜。
季狗子家的菜确实好吃,滋味足,好下酒,到后面喝得多了大家伙就让下白菜解腻,白菜在锅里煮一煮极有味,一桌子人整整吃了两大盆子白菜。
最后所有人酒足饭饱,季辞旁边那个男的已经被喝趴下了,伏在残羹剩饭间呼呼大睡。季辞也有了六七分醉意,懒洋洋地靠在陈川身上,笑着看他把那几个还在死命坚持的哥们逼上绝路。
束斯文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把旁边熟睡的男的推到一边,坐到了季辞旁边。季辞抬起眼睛瞅了他一眼。
束斯文说:“季妹妹,我有个同学,在峡江市搞溪山漂流的那个景区,国家4A级景区,你晓得的吧?他们景区一直想找个形象大使,没找到合适的,我看季妹妹就特别适合,我把你介绍给我同学,到时候你去跟他们拍照做宣传,你看怎么样?”
说着,束斯文就去摸季辞的手。
季辞坐起身,手也顺势收了回去,和束斯文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对陈川说:“二哥哥,束校长说要让我去给溪山漂流做形象大使,我是不是要火咯?”
陈川一听这个“二哥哥”,差点“嘶”了一声,季辞喊他“二哥哥”,要么是真心诚意,要么就是在阴阳怪气,反正只有他听得出来。现在她这个听了让人发酥发麻的腔调,显然是后者。
束斯文见季辞去问陈川,又连忙加码,说:“我还认得省台的一个导演,季妹妹什么时候去省城,我组个局,大家伙认识认识,以季妹妹的资质,只要有露脸的机会,那肯定大红大紫!”
陈川说:“束校长,当时是哪个说江城没有美女的?”
束斯文说:“那谁让小陈总把真美女藏着掖着的?”
陈川不依不饶:“我记得有人当时跟我说,‘江城的美女不过如此!’”
束斯文拿起杯子:“我认错行不行?我自罚一杯!”
看着束斯文实实在在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陈川嘿嘿一笑:“束校长好酒量。”
“季妹妹,小陈总说你在西班牙留学,学了啥好东西?”说着话,束斯文往季辞这边靠了靠,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放在她的膝盖上。
季辞手一松,酒杯砸在了束斯文的手背上,束斯文“嘶”地痛叫一声。
季辞忙抽出几张纸巾盖在束斯文手上,真诚地道歉:“束校长,酒喝多了,手上有点没力气,砸疼您了?我给您吹吹?”
束斯文本来有点来气,但听了她的好话,心情又阴转晴,把手凑过去,季辞装模作样吹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
束斯文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季辞借着酒劲放肆,伸手拍拍束斯文的脸:“束校长你真可爱。”
束斯文感觉季辞可能有点醉了,于是继续问:“那你跟我讲讲,在国外学了些什么?”
季辞懒懒笑道:“混日子,什么都没学会。”她这话倒是不假,之前学艺术,学了几天觉得朝夕相对的艺术生都奇形怪状,找不到她喜欢的类型,于是改学建筑,结果又学不大懂,最后什么也没学会。
陈川本来在跟一旁名叫雪子的短发女生说话,闻言转过头,代她回答:“学画画,画小人。”
季辞又大笑:“对对对,画小人。”
束斯文感觉自己被陈川和季辞两个人联手开了玩笑,不甘又有点狐疑,说:“我不信,除非你现在就画一张给我看看。”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个还清醒的男男女女都被吸引了过来,一起起哄让季辞画,季辞带着醉意推辞说画得不行,不想丢人现眼。
众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季辞,说她谦虚,季辞又推说自己喝多了手软,浑身没力气。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男的说那就让陈川掌着你画。所谓的掌着就是手把手地扶着,季辞又靠在陈川肩上,眼睛里天然漾着波,“你说我画不画啊?”
陈川不敢看她的眼睛,遂恐吓束斯文:“哥们你能别招惹她吗?招惹她没什么好事。”
束斯文看着季辞的眼睛已经隐隐发红,“那我更要招惹招惹了。”他伸手去拉季辞的手,“你陈川哥哥不掌着你画,我掌着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