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人好力气,真是?多?亏了您啊,要不我父女俩还不知今夜能不能脱身了!”
见?困难解除,老齐除了一瞬间的惊愕外,僵住的身体又恢复了刚才疲乏的姿态,迅速进入了所扮演的角色,拉着对方的手就千恩万谢起?来。
除此以?外,还不忘吩咐何秋月去?车上取个瓷盏,以?示答谢。
“你二人也?算不易,不必多?礼,早日?回家便好。”
做好事不留名,这位善人自然?也?不例外,不仅挣扎着想要脱身,对于两人的谢利也?是?连连摆手,没有半点想要收下?的意愿。
“大伯不必客气,我父女便是?做瓷器的生意,您别看这瓷盏精巧,但其实也?不值多?少钱。我父女现下?困顿,得?您相助,此物?只是?聊表心意,还望您莫要再推辞了。”
那人本挣脱开来向前走了两步,听何秋月这么一说,犹豫半刻又转了回来,伸手接过了那个青花瓷盏。
此时寒风又起?,云雾被?轻轻拂开,清冷冷的月光又露出几分,那人略显浑浊的双眼静静打量着手中的瓷盏,最后停留在瓷面那枝半放的梅花之上。
所来也?怪,北地多?是?红梅,但在瓷品上为了配色,大多?只意思般上点浅红,很少有真正还原那抹红色的。
然?而面前的这梅花,虽然?并未全?开,但却?有着和现实一样的红。
不对,甚至比那艳,就好像,刚喷薄而出的鲜血一般。
视线突然?有些斑驳,恍惚间,耳边似乎响起了兵刃交接时的铮鸣,夹杂其间的,还有皮开肉绽时那刺耳的哀嚎。
而掌中的那抹鲜艳的红梅也?随之扭曲变形,最后竟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红线。
而那原本清透无瑕的瓷盏,也?在此刻化为了男子白皙的脖颈。
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即使他改头换面,成为了北疆极具影响的亲王,可是?午夜梦回之际,总是?会被?这样的场景惊醒。
也?是?,毕竟那场战役,他可是?用御赐的匕首,亲手割断了对他绝对信任的将军的脖子。
于是?,那位世代功勋、英明神武的薛钰将军,就这样,死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手里。
而他,也?以?此换回了一条命,并杀死了真正的北疆亲王,让巫医给他换上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这么,他从裴家备受期待的长子,成为了在北疆备受尊敬的亲王,并即将辅佐侄子上位,成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了女子轻声地呼唤。
“善人,您……没事吧?”
他轻咳一声,迅速收起?了方才流露出的惊恐,冲着何秋月摇了摇头,面上丝毫不见?半点失态,再开口时,声音也?和从前一样平淡无波。
“这朵红梅倒是?别致,我赶路时也?听说耀州何家的瓷器别具一格,不知这瓷盏是?否出自那位何老板之手?”
听他这么一问,何秋月才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又移回那张冷硬的脸上,声音中三分惊诧七分钦佩,到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农家少女。
“善人好眼力!何老板不仅手艺了得?,还特别照顾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除了教我们手艺外,还用最低价让我们进些散货自己出去?卖。”
这个时候老齐也?没忍住,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扮演者自己的角色,一面佯装激动地咳嗽,一面也?跟着附和起?来。
“何老板当真是?个好人啊,从前我们都?被?那个米老板欺负惯了,如今遇到这么心善的领路人,当真是?几百年修到的好福气呢!”
这位亲王闻言,面上虽不显,但心中早已生出了浓浓的不屑。
一个女子,以?为靠着薛家那个小子,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真是?可笑至极。
自身都?难保,还妄想扶危济困,这不知死活的样子,还真是?和那群人如出一辙。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弱者,但最不值得?值得?可怜的,也?是?弱者。
斗米恩,升米仇,你以?为你的施舍会得?到感恩,但很多?时候只会激化那些穷人的贪念。
受到你恩惠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一旦你不能满足他们那无穷无尽的欲望,第一时间把你踩在脚下?的,也?是?这群蒙你恩惠的贱民。
勾起?一抹若有若与的嘲讽,北疆亲王将掌中那个瓷盏握得?更紧,从何秋月的角度来,他似乎想要将那个瓷盏碾碎。
“听你们这么说,这位何掌柜还真是?善心一片,巾帼不让须眉啊!”
碎裂的瓷片扎入掌心,一瞬间的刺痛让他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位惯来以?城府著称的北疆亲王,又换成了那副和善无波的神情。
“既然?二位身居此处,敢问此地是?否是?荒凉之所?我也?走了一路,也?疑惑为何连一个驻兵都?没看见?。”
老齐忙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低声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如今边境告急,全?耀州的壮年都?参了军人数还是?不足。连把手重要关口的不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还可能来管。”
言罢,他从腰间取下?酒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被?烈酒辣得?倒吸了两口气,才心满意足地指着黑漆漆的山,继续开口。
“要说这烟云山,那真是?难守难攻,别说往上爬了,就是?白日?里站在山脚望上望一望,都?让人眼晕。别说潘将军了,就让我安排,我也?不会在这么个地方白白浪费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