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温馨,聆听的薛清安也被?感染,眼角眉梢都透着淡淡的笑,仿佛真的透过话语看到了两个蹦蹦跳跳望月的小孩。
“后来,等懂事了才会发现,爹虽然跟我们一起对着星子说着话,但眼睛始终是红的。从前不懂,但现在一想?,爹那时候心里定是极苦的。”
话题一下变得沉重,薛清安微微偏头,注意到何秋月仍呆呆望着夜空,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应是在极力忍住哭泣的情绪。
他从布袋里取出两块梅干,递了一颗过去,又放了颗在嘴里,直到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才轻声开?了口。
“我倒觉得伯父未必觉着苦,能与子女一同缅怀逝去的爱人,想?必伯父心?里想?得定?是从前美好?的回忆,即使有泪,也一定?是欣慰的泪水。”
言罢,他讲何秋月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漂亮的凤眼弯起,眼中光芒流转,万千星河皆在其中。
“人生难免会有悲欢离合,但我想?无论是我父亲还是你?父亲,都会期望我们向前看。从前的回忆便是我们一生的宝藏,凡经历过,皆成?美景。”
莫回头,莫停留,向前走,过去经历的才更有意义,未来才会有更无限的可能。
何秋月吸了下鼻子,掩在大氅下的声音有些闷,但语气?却是上扬的。
“你?也是,别劝别人时就什么都懂,一到自己?就犯糊涂,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绷着精神,连吃饭都要掐着时间。”
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但凡出了口,便很难再停到一半,何秋月端详着薛清安的神情,并未看到类似于不耐的情绪,便索性又继续说下去。
“大周有此盛景,断断离不开?如薛伯父这?般的前辈。薛家?历来矢志报国,在危难之际救百姓于苦海,不仅是我们心?里的英雄,相信也会成?为后世的楷模。”
注意到薛清安的指尖一颤,何秋月反手将指尖拢入掌心?,黑亮的杏眼并无半分虚伪的作态,有的只?是沉甸甸的真挚。
“想?必见到你?在他过世后,秉持家?训奋力进取,并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薛伯父在九泉之下定?会为你?而?感到欣慰,甚至会骄傲的。”
“但是,作为父亲,薛伯父定?是不愿看到你?紧绷精神,时时刻刻讲对父亲的思念和责任化为压力,即使完成?了使命,但却迷失了自己?。”
“也许我们都该放下过往的包袱,秉持父辈遗志尽力而?为,有时摒弃了过多的杂念,或许更容易达到目标呢?”
想?的太多,包袱太重,便更难施展开?来,而?有时胜败,或许就在那一步之间。
夜空中流星划过,短暂的亮光投在少女明媚的脸庞,让薛清安不禁恍了恍神。
突然,身下马车咯吱一声停下,他这?才猝然回神,原来并不是梦。
不过,眼下的情景若是出现在梦里,那也属于是噩梦的程度。
“天?啊,这?怎么有这?么大一片泥泞?”
何秋月弯腰去看,只?见这?片积雪极深,又不知为何突然化了大半,四个车轮几乎完全陷了进去。
马儿伸长了脖子,无力地发出几声嘶鸣,却因深陷其中,根本无法动弹。
这?时薛清安也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这?马车怕一时半会出不去了,不如你?带上必须的东西,我抱着你?从这?跳到对面的空地上?”
眼下到南巷不过两里的路,再加上这?泥泞实在太深,何秋月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车上没有什么物件了,再说你?用轻功带我一人
已然辛苦,还是先脱身要紧。”
“好?”,知道她体谅自己?辛苦,薛清安勾了勾唇,暗笑果然还是被?低估了实力,他的轻功莫说带一人,就是三人也不在话下。
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令他无法拒绝,所?以也没再解释,只?是伸手拦住了何秋月纤细的腰身。
“等一下再跳!”
就在他准备凌空一跃的时候,何秋月突然叫住了他,在车厢门口摸索了一下,取出了那个酒囊,笑着挥了挥。
“路上凉,喝点可是必须的。”
“好?,都依你?。”
万万没想?到她是去拿这?个,薛清安笑着摇摇头,随后双腿一蹬,便揽着何秋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终稳稳落在一处平坦的雪地上。
虽说知道薛清安身手不凡,但看着这?逆天?的距离,何秋月还是惊奇得目瞪口呆。
薛清安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眉眼间满是笑意,有些傲娇地甩了下大氅,“怎么,是不是对我又多了那么一点新认知?”
没成?想?何秋月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在想?,要早知道你?这?身手,方才把那个瓷瓶一并带出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偷走,我还挺喜欢的……”
满面得意的薛大人一下变了脸,故作生气?地背过身,没成?想?刚迈出一步,就扑通一声跌入了雪地里。
何秋月赶紧上前,刚想?伸头往那凭空塌陷的大坑里瞧,背后突然被?踢了一脚。
于是,便也这?么水灵灵地掉了下去。
掉入洞底如果是你,我愿意行随心动,……
视线不断向下,触目所及皆是漆黑一片,耳边只能听到衣袖破空的声音。
何秋月本能伸出手去抓,指尖深深插入泥土中,却又因着?惯性迅速下滑,无法找到支撑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