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诚肯道歉后,夏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主动承诺帮她打掩护,等何父病好若是对他仍无感情便只当兄妹。
互相把话说开后,两人反倒更加放松,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何秋月甚至觉得,夏逸是一个具有现代精神的青年,不拘礼节,不惧世俗。
薛清安不知其中缘由,前日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裹挟,让他无法专注做事,甚至在刚才忍不住问出了口。
眼下得到这个回答,更是如一盆冷水浇在心上,阵阵凉意覆盖全身,他双唇颤了颤,耳边传来自己艰涩的声音。
“得一知己不易,那便在此恭喜姑娘了。明年开春若我还在……定是要去讨一杯喜酒的。”
何秋月听出了话语的几分不对劲,但也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许是要提前离开耀州,眉眼弯弯,笑着答应下来。
“秋月倒不是差那一杯酒,只是大人届时若能高升,在洛阳遥祝也是一样的!”
对面厨房炊烟四起,淡淡的香气蔓延开来,夕阳西下,满是一派温暖祥和。
薛清安伸手裹紧颈侧的披风,也回了个大大的微笑,声音中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
“那是自然,无论我身在何处,都是盼着姑娘好的。”
……
约莫戊时刚过,秦挚和老齐就推着车子慢慢悠悠地回来了,正巧赶上周大伯往桌上端最后一道乌鸡汤。
“一边去,还没洗手吃什么吃,也没人跟你们抢!”
姚秀楠“啪”地一下打在秦挚手背,空气中顿时飞扬起一小缕烟尘,秦挚忙揉了揉红肿的手背,歪头看向捡了块鸡腿大快朵颐的老齐,颇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
“都是赶了一天的路,凭什么你只管我,老齐不也吃了?”
见他还敢顶嘴,姚秀楠柳眉微蹙,嫩白的手指点在他的脑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老齐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现在就一副粗糙汉子的模样,往后还不发烂发臭?”
“我发烂发臭我乐意,谁要你管啊!”
于是,等何秋月几人回到大厅时,见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一幕。
秦挚在前面抬步狂奔,身后的姚秀楠提起裙角,随手拎了把扫帚紧追不舍,战场很快从前屋延伸到后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老齐和老周对视一眼,随后又齐齐意味深长地看向何秋月,仿佛在说,你瞧,来了对欢喜冤家。
薛清安因着有事,便也就没有留下用饭,打了声招呼后,就跟着守在门口的马祥一同离开了。
闹了好半天,才终于分了胜负,待少年用皂荚细细洗过手后,少女才满面得意地收了拽在他衣领的手,笑嘻嘻地上了桌。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的老齐举起那温度计,对着光瞧了又瞧,半晌,啧了啧嘴,发出了一声感叹。
“不服老真是不行呦,这么个小东西有那么大用!”
老周又干了一杯酒,听到这话也呲牙咧嘴地大笑一声,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不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喽!就咱这些老家伙,莫说是研究,就是用都用不利落。”
“两位大伯真是说笑了,秋月只是想些偏方取巧,要论真功夫还得是你们这些前辈呢!”
听何秋月这么一说,两个老人家瞬间露出了笑意,三人没再说话,只是对饮一杯。
突然,门环被人轻叩,传来“砰砰”两声脆响,老周离门口最近,也没动身,只是吆喝了声打烊了,明日再来。
殊不知静了一瞬,门环又被人轻轻叩响,这次,同时传来了男子低低的声音。
“是吗?可在下有桩买卖,今日非做不可。”
蓄势待发这黑云蔽日太久,我还真有点……
只听“嗖”的一声,一抹黑影从木门上空直直落下,砸在地上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老周盯着敞开的袋口处反射的亮光,心里掂量了一番,光是露在外头的,少说也得十几个金元宝。
“掌柜的,快来瞧瞧!”
与老齐不同,老周一向谦和持重,能让他如此激动地叫喊,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事。
屋内几人赶紧落了筷,三步两步到了门口,都不用老周开口,视线都齐齐落在了脚边那个装着满满金元宝的布袋上。
“这么多金子,天上这馅饼终于落到咱们家了!”
听着姚秀楠的惊呼,何秋月非但没有露出半分喜色,反而更显担忧,上前一步搭上门闩,低低叹了一声。
“只怕别是陷阱就好。”
沉重古旧的木门被“吱呀”一下推开,门外等候的访客也并不惊讶,被围巾裹住的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蓝眸,隐约透着狡黠的笑意。
见何秋月不说也不动,只是单手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夷族少年也不着急,同样抱着手回望过去。
“一路上都只闻何掌柜经商有道,就这么招待大老远来的客人?”
“我们掌柜的素以仁义闻名,只是客官您来的不巧,小店已经打烊。若客官不介意,明日定盛情迎接您登门。”
虽不清楚内情,但众人早也察觉到这怪异的气氛,短短几分钟内,两人从冷漠对望到剑拔弩张。
现在见客人出言不逊,老齐立马上前两步,一面拱手行礼,一面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不过在下之事确实紧急,还请何掌柜多多通融,毕竟——没有人会和金子过不去吧?”
这话说得直白,但理确实是这个理,除了不义之财以外,何秋月当然不会和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