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何老板美意,这锦旗秋月便收下了。但这珍宝属实贵重,且不论钱老妇人是自身福泽绵延,就算那瓷瓶真送了喜,秋月也担不起这般重的谢礼。”
言罢,她吩咐秦挚将锦旗挂在屋内正中央的墙上,又转身对着管家行了一礼。
“烦请老伯转告钱老板,就说这番心意秋月心领了,但谢礼太过贵重确不能收。日后生意往来还望多多关照,秋月先在此谢过了!”
一番话进退有度,让人难以拒绝。管家纵然担了送礼之令,见此情景也只能作罢,挥、抬手示意家丁又把箱子盖好。
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管家并未有半点不喜。
反而越看越觉得眼前少女举止有度、胸怀宽广大气,心中暗道若假以时日恐怕生意不在钱家之下。
“如此热闹,看来本官来得甚是时候啊!”
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方才的寂静,闻声而望,只见薛清安唇角含笑踱步而来。
马祥和麻田一左一右地跟在其后,也皆着官服,俱是英姿挺拔,意气风发。
“见过薛大人。”
在场诸人都俯身行礼,薛清安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何秋月身上。
少女和昨日一样的打扮,如同一朵嫩黄娇俏的海棠,却又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喜悦,更显得明媚大气。
“何老板当真是眼界宽广,如此一大箱珍宝,换做我肯定没法拒绝。”
虽然觉得何秋月说得极有道理,但面对这么一大箱奇珍异宝,马祥扪心自问,他肯定是没有这般定力的。
“马参军言重了,秋月不过是舍了眼前之利,来换和钱老板的长期合作,往远了看,还算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若说一点都没动心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何秋月都树立了无功不受禄的理念。
更何况钱老夫人病好和她制的瓷瓶之间,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就是巧合,更别提什么赐福了,因此莫说是珍宝,就连那面锦旗她都收之有愧。
“能与何氏合作,自然也是钱氏之福。在下还赶着回去复命,便先请告退了。”
见这位新任刺史特意前来却不急着开口,钱府管家自然知道是碍于自己的缘故,在得到许可后,便率人离开了。
一直到人影消失在转角,薛清安才跨步进屋,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后,将目光停在一个三彩海棠绞胎枕上。
“这瓷枕倒分外别致,从前对三彩方形枕仅有耳闻,今日亲眼所见当真不凡,不知作价几何?”
这瓷枕是之前何秋月无聊时仿着唐三彩方形枕所做,因着火候稍过,侧面有一细小裂痕,故而并未想过要卖。
之所以今天会放在这里,还是因为姚秀楠觉得别致,非要拿它过来凑数。
“呃……大人有所不知,这瓷枕右侧略有瑕疵,本就是非卖。若您不嫌弃,送您便是。”
薛清安绕到右侧定睛一瞧,果真见到一条发丝般纵横向下的细痕。
但因正好处在一朵并蒂双开的海棠之间,更像是根将两者牵连的细线,冥冥中使之相聚。
不知为何,薛清安看到后并未觉得瓷枕微瑕,只觉更加喜欢,或许凡事皆有两面,有人视之可惜,自有人视若至宝。
敛了思绪,薛清安从袖中取出两枚金锭。
“诗中曾说‘易求无价宝’,但在薛某看来,能遇见并拥有合乎心意之物,本就极难的。”
言罢也不待何秋月推辞,自顾自把金锭放在案上,神情极为认真。
“这两枚金锭既是我眼中此物的价值,也是对何老板敢为人先的致谢,还请莫要推辞。”
恰逢此时秋风骤起,从半掩的窗内涌入,直将头上刚挂的锦旗吹得烈烈作响。
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相视一笑,半晌才心照不宣地同时转身。
在何秋月关窗的空档,马祥两人已经装好了瓷枕,极小心地一人托着一边。
突然,屋门被人猛地推开,冲进来的衙役也顾不得休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倒在地。
“不……不好了,宋县令返职途中被……被一伙暴徒所伤……至今昏迷不醒,据……据在场衙役回忆,为首的……”
说到这里,这名衙役偷偷抬头看了何秋月一眼,才又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为首的似乎是……何老板的兄长……”
对簿公堂何秋月硬控宋县令
“轰”的一声,何秋月只觉气血上涌,眼前情景都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只见那衙役的双唇一开一合,却连声音也听不真切。
她阿兄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平日里虽心直口快但也有分寸,说他率暴徒拦路袭击朝廷命官,换平日何秋月是绝不相信的。
但被袭击的宋县令向来与何家不太对付,暗地里和米家沆瀣一气,称病告假那段时日也没少对手下衙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到何家父兄那里去寻衅滋事。
莫非是阿兄实在气不过,逞一时意气才组织了这次袭击?
可说句不好听的,凭她阿兄那点智商,就连当场暴击宋县令一顿的可信度,都比短时间内组织一伙人进行突袭要高得多。
“何老板?”
见何秋月一言不发,薛清安下意识朝她望去,倏地被那张全无半点血色的面容吓了一跳,再开口时声音已是难掩担忧。
“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宋县令醒来前,薛某也会彻力调查此事,绝不会使无辜之人含冤,也不会令有罪者遁形。”
言罢,他定定望向何秋月有些迷离的杏目,眼神中含着几分真挚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