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静后,裴璇阴狠很地瞪着薛清安开?了口,随后他那尖锐而又癫狂的笑声不断响起,在山中回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而薛清安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裴璇的面容上没有愤恨,也?没有厌恶,在何秋月看来,那是一种怜悯,对于无药可救还?垂死挣扎之人最后的宣判。
“若您还?对炸毁耀州城怀有期待,那我劝您还?是趁早放弃吧,无论是耀州还?是洛阳,都不会产生丝毫变故。”
薛清安看着这位曾经抱着他驰骋疆场,又狠心杀害父亲的仇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局已定,胜负已分,裴伯父,你?输了。”
无论有什么?理由?,英雄与恶人之间的界限一旦跨过,便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裴璇呆呆看着远处的耀州城,狠戾的眼神逐渐涣散无神,只得在原地喃喃自语。
“还?是,输了吗……”
鬼迷心窍恶行已然做下,就算他现在痛……
连日的大?雪终于完全停歇,夺目的初日缓缓升空,将大?地照成?暖融融的一片。
何秋月前脚刚出府衙,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瞧,竟然是麻田。
后续的消息已经有专人往洛阳进?行送达,屋内的马祥听到动静也出了?门,见是风尘仆仆的徒弟后,也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好小子,这次干得不赖!”
听到师父的夸奖,麻田随意地摸了?一把额上的汗,郑重地附身行了?一礼。
“多谢师父夸奖,麻田幸不辱命。”
见他如此说,马祥又笑着拍了?他肩膀两下,这才注意到门边的何秋月。
“怎么自己往回走,你等?等?,我找个衙役用马车送你。”
“不用麻烦”,何秋月笑着摆了?摆手,“今天外面暖和,往回走就当散步了?,再说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不用特意送我的。”
马祥听罢低头叹了?口气,身旁的麻田见状,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担忧。
“怎么,那几?人还是不肯松口?”
“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说”,马祥忿忿地低骂一声,“那裴璇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一直叨叨着他没有输,鬼哭狼号的真是让人头疼。”
见他如此说,马祥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何秋月静默片刻也出言感慨道。
“执念当真是太深了?,不仅蒙蔽了?双眼,连心都被浸染了?……”
马祥也肯定道,“也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让好端端一个人变成?了?这幅样?子,真是难以理解啊。”
“没有经历便难以感同身受,但无论什么原因,这场灾祸还算是避过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没有付出惨痛的代价,这确实是最为和平的解决方式。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何秋月也慢慢转过了?身,却并?没有走向瓷行的方向,而是向着从前的铺子一步步走去。
积雪渐融,地面上流淌着蜿蜒的水渍,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宛若晶莹璀璨的珠宝,也似绚丽夺目的银河。
穿过几?处低矮的山坡,迈上几?道盘旋的阶梯,眼前终于出现?了?那处古朴的砖房,以及旁边那棵被积雪覆盖的松树。
随着时间?的积累,原主记忆里那些往昔的情景越来越模糊,但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是她对于这片土地的感情。
童年时的欢笑声被如今的吆喝声取代,那些临时搭建的瓷窑也转变成?了?先进?的窑口。
日子一天天地过,总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不论喜悲都要继续向前,在未来仍旧会面临许许多多的挑战,但同样?也会领略更多未见过的美景。
向前走,会失去,会疲惫,但同时也在收获。
何秋月,想必你的在天之灵已经和父母团聚了?,请你们?放心,我会做好每一件瓷器,认真过好每一天。
悟以往之不谏,知未来之可追。
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会秉承着你们?的心愿,将何家瓷窑越做越大?,不仅如此,我还要带领整个耀州重返辉煌。
心念微动,步履不停,慢慢何秋月越过眼前的砖房,走上了?幼时经常停留的山坡。
比起春夏的草木茂盛,冬季里被冰雪覆盖的山上多了?些梦幻般的纯净。
山坡的一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精致的字体写着何父何母的名字,经过了?十多年的分离,两人终于能够在此长相守,好好说说话?了?。
山顶的风要比山下大?上一些,直吹得衣衫鼓鼓作响,连兜帽上的绒毛都胡乱地扫过眼帘。
但何秋月仍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碑前,感受着日光下扑面的轻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不远处突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何秋月心念微动,睁开双眼转过了?身,一下子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几?个月不见怎么傻了?呢,还是哥哥太狼狈实在让你认不出来?”
暖黄的阳光下,何家阿兄一身盔甲,就这样?一手举着头盔,一手朝她用力挥舞。
怎么会认不出呢?
除去那张更加黝黑消瘦的面孔,无论是那嘹亮沙哑的嗓音,还是那肆意飞扬的神情,都令她再熟悉不过。
“哥,你回来了?,我高兴……”
白皑皑的山顶,将那抹鹅黄纤细的身影搂在怀里,何家阿兄慢慢抬起手,向拍孩子一
样?轻拍着妹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