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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梵音噬(第1页)

子夜的更漏声里,碧薇用银镊子夹起佛珠浸入白醋。沉香木遇酸开裂的瞬间,锦瑟忽然吹熄烛火——西窗纸上映出个佝偻人影,正是陈妈贴着墙根往佛堂方向挪动。

“姑娘猜得不错。“锦瑟将铜盆里的酸液泼向花圃,“这些佛珠果然藏着东西。“

碧薇就着月光展开从珠内取出的帛片,泛黄的丝绢上画着古怪符号:十八个卍字环绕中央的谢字,每个卍字尾端都缀着日期。最早的光绪三十三年腊月初八,最新的竟是三日前。

佛堂方向突然传来木鱼声,碧薇数着节奏——三长两短,正是沈家祭祖时的暗号。她将翡翠镯子往腕上推了推,冰凉的玉质突然刺痛肌肤。镯内暗刻的“丁未“二字,在月色下泛着血丝般的纹路。

戌时三刻佛堂暗阁

推开《药师佛会图》后的暗门时,碧薇被霉味呛得咳嗽。暗道石阶上布满青苔,第八级台阶缺了角,露出下面锈蚀的铁匣。锦瑟举着的蜡烛忽然摇曳,照见壁上用朱砂画的符咒。

“姑娘看这里!“锦瑟用簪子挑开铁匣,泛潮的账本里夹着张合影:穿新式学生装的少女挽着军官,背景是金陵女校的钟楼。少女鬓角的玉兰花,与三太太妆奁里的旧照一模一样。

碧薇翻开账本,光绪三十三年腊月的条目赫然写着:“收谢镇雄军饷二十万两,购德制毛瑟枪三百支“。墨迹旁按着血指印,印纹与沉香佛珠上的“谢“字如出一辙。

暗道尽头忽然传来脚步声,碧薇慌忙将账本塞进怀中。转身时翡翠镯子撞上石壁,暗格里突然弹出具骷髅——那白骨腕上套着十八子沉香珠,第七颗珠子刻着“丁未祭品“。

往事闪回·光绪三十三年冬

“三姑娘快走!“管家捂着胸口的枪伤,将婚书塞进沈月棠怀中,“谢镇雄要灭口“窗外火光冲天,江宁织造局的蟠龙旗在雪夜里燃烧。

十七岁的沈月棠踹开地窖暗门,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女婴。军靴声逼近时,她将婴儿塞进运生丝的马车,转身抓起供桌上的沉香佛珠。谢镇雄的佩刀砍在门框上:“交出账本!“

“你且看这是什么!“沈月棠扯断佛珠,木珠滚落满地。谢镇雄突然跪地哀嚎——那些刻着“丁未“的珠子在雪地里摆出个“冤“字,中央嵌着带血的胎盘,正是他们未足月便夭折的女儿。

现实时空·佛堂惊变

碧薇踉跄着扶住骷髅,白骨指节突然断裂。锦瑟的尖叫惊起檐角寒鸦,暗道那头传来三太太凄厉的笑声:“等了十八年,终于有人找到这里了。“

沉香木珠串擦着碧薇耳际飞过,打在石壁上迸出火星。三太太提着气死风灯,玄色马面裙下竟穿着谢家军制皮靴:“薇姑娘可知,你腕上戴的根本不是沈家祖传玉镯?“

碧薇倒退半步,镯子内壁的“丁未“二字突然渗出黑血。三太太的护甲划过骷髅白骨:“这才是真正的沈月棠,而我是谢镇雄当年雇的暗门子苏月娥。“她突然掀开衣襟,胸口纹着与谢云深军装相同的鹰隼徽记。

佛堂地面开始震动,供桌下的地砖裂开缝隙。碧薇怀中的账本跌落,泛黄纸页里飘出半张生辰帖——光绪三十三年腊月初八寅时三刻,谢云深的生辰。

佛堂地砖裂开的缝隙里涌出腥臭的黑水,碧薇的素缎绣鞋瞬间被腐蚀出破洞。三太太——或者说苏月娥——用皮靴尖挑起地上的生辰帖,鹰隼徽记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谢大帅当年亲手掐死那个孽种时,可没想过胎盘能养蛊。“她突然掐住碧薇手腕,翡翠镯子被强行按进黑水,“苗疆的噬心蛊,就封在这镯子的血沁里!“

碧薇痛呼未落,镯中忽然爬出赤红蜈蚣。那毒虫沿着她小臂窜向心口,却在触到肌肤时化成血雾。苏月娥瞳孔骤缩:“你居然真是“

地面轰然塌陷,碧薇坠入冰窖的瞬间,听见锦瑟的尖叫与枪声同时炸响。谢云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抓紧马鞭!“他倒挂在横梁上,军装下摆浸在毒水里嘶嘶冒烟。

往事闪回·宣统元年春

枯井里的沈月棠攥着半块玉佩,用血在井壁刻下符咒。谢镇雄的子弹打穿她肩胛时,井底突然涌出无数赤蜈蚣。“以吾血脉为引,咒谢氏永世不得“最后的诅咒随井绳断裂坠入黑暗。

暗门子苏月娥抱着调包的女婴站在井边,女婴襁褓里塞着染血的沉香佛珠。谢镇雄的佩刀挑起她的下巴:“从今往后,你就是沈家三太太。“

现实时空·冰窖谜窟

碧薇跌在结霜的青铜棺上,棺内女尸穿着金陵女校旧式制服,胸口插着把德制军刀。谢云深举着火折子跃下,刀刃映出他眼底猩红:“这是我母亲的教习服。“

冰墙突然显现血字,正是沈月棠的笔迹:“丁未冤魂,谢氏偿命“。碧薇腕上的玉镯开始发烫,棺中女尸竟缓缓坐起,军刀柄上嵌着的沉香珠滚落在地。

“噬心蛊发作需要引子。“谢云深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玉镯上,“比如谢家嫡系的血。“血珠渗入翡翠的瞬间,冰窖四壁浮现发光账目——光绪三十三年至今,谢家所有军火交易记录。

苏月娥的尖笑从头顶传来:“好个母子连心!“她抛下火把,冰窖顶层的火药引线瞬间爆燃。谢云深拽着碧薇扑向青铜棺后的暗河,女尸手中的军刀突然射出钢索勾住岩壁。

辰时·秦淮暗河

湍急的水流中,碧薇看见谢云深军装渗出血色。他撕开衬衫包扎伤口时,露出心口诡异的蜈蚣形胎记——与玉镯血沁纹路完全相同。

“沈小姐现在明白了吗?“他将军刀插进岩缝固定绳索,“谢家每代长子都活不过三十岁,这是沈月棠用命换来的血咒。“暗河突然传来马达声,三艘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刺破黑暗。

碧薇浸湿的旗袍贴在身上,翡翠镯子在水光中泛出妖异的红:“那些学生游行是你故意放走的?“她想起玄武湖边的带血梧桐叶。

谢云深突然将她按在岩壁上,呼吸间的硝石味混着血腥:“沈家库房藏着东北军需图,今夜子时前若不交出“刺刀擦着他耳际钉入岩壁,日语喝骂声近在咫尺。

午时·沈府西厢

锦瑟用艾草熏烤账本时,碧薇正比对翡翠镯与军刀纹路。泛潮的《金陵晚报》上,谢云深镇压学潮的新闻旁刊登着日本领事到访的消息。

“姑娘,陈妈在角门收了日本药铺的包裹。“锦瑟突然压低声音,“我瞧见里头有磺胺粉和“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鹰隼图案。

碧薇的银簪突然被磁石吸住——多宝阁上的鎏金佛像竟是空心铁铸。撬开佛头时,半张东北要塞图滑落,背面是谢云深遒劲的钢笔字:“今夜子时,焦尾琴匣。“

窗外骤起狂风,十八盏白灯笼在沈府檐角乱晃。碧薇摩挲着翡翠镯内的蛊纹,终于读懂母亲临终呓语——原来“金陵旧债“不是金银,是百年望族以血脉为祭的诅咒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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