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沈念的“白璧微瑕”四字刺激到了小万历。
近日来,小万历的表现甚佳。
无论是问学还是问政,都非常积极。
甚至晚上还在思考国政,有不明白之处,翌日一早便写纸条命人交给张居正。
张居正虽忙。
但在小万历教育这一块,绝对是不遗余力,掏心掏肺。
只要小万历问询,他立马就奔赴禁中,为其答疑解惑,不苟言笑的他,甚至不时露出慈祥老父亲的微笑。
小万历勤勉好学,也方便了沈念撰写起居注。
十月十七日,近黄昏。
沈念在起居注书册上写道:“是日,上出问元辅三次,辅臣张居正赞曰:上究心问学如此,社稷之幸也。”
写完之后。
沈念觉得再吃小万历送的鲜藕,穿小万历送的貂儿,也就问心无愧了。
如此,谁都不犯错,甚好。
……
十月十九日,皇极殿内,又逢常朝。
沈念站在御座东北角,轮值记录君上言动,一众臣子位于下方,现场论政。
就在朝会即将结束时。
小万历突然从御案上拿起两本奏疏,一脸认真地说道:“元辅,昨日午后,朕看到两本奏疏,分别来自直隶巡案御史暴孟奇和张憲翔,奏报审决重囚事,下附万历二年十一月进奏,为何月日差谬近一年?”
“且当下直隶巡案御史已非暴孟奇和张憲翔,为何奏疏仍是二臣名,此为何故?”
“另外,今年有旨免刑,此重囚事可在减免之列?”
小万历面色严肃,一连串提出了三个问题。
大殿之内,一片肃静,无人知晓怎么可能出现此等奇事。
稍后。
一名小黄门将两本奏疏送到了张居正面前。
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三人看罢后,都皱起眉头,然后将奏疏交给了左都御史陈瓒。
陈瓒看完后,微微皱眉,扭脸将奏疏递给了刑部侍郎王宗沐。
王宗沐看完后,也皱起眉头,扭脸将奏疏递给了刑部郎中江铎。
这番传递,让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三人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内阁不知,都察院不知,刑部侍郎竟也不知。
还是当着皇帝面儿,一众文武官员的面儿,实在丢人。
当下的刑部尚书为王崇古。
其为守边名将,亦是张四维的舅舅,当下并不在朝,刑部侍郎王宗沐奉诏巡视山西,也是刚刚归来,故而对刑部之事也不甚了解。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刑部郎中江铎。
他若也不知。
这两道奏疏可就没法再往下传了。
常朝之上,皇帝问政,众臣皆不能为君答疑,那可是要被载入史册上骂的。
刑部郎中江铎看过后,思索片刻,露出一抹恍然的表情。
他本欲与王宗沐咬耳朵,但一想此乃常朝,当即出列拱手。
“启禀陛下,这两份奏疏确实是万历二年十一月进奏,当时暴孟奇与张憲翔处决完囚犯后,依例将奏疏交给了奉旨巡视的刑部主事刘体道,刘体道本应立即呈递京师,然因丁忧,中途回籍,便将这两份奏疏落下来,而今囚决之案已处理完毕,只是……只是复命晚了!”江铎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时,小万历站起身来。
“哪有去年决囚,今年始复命者?令都察院详查,拟出一个说法来!”小万历有些生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