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纶坐在车里目送衡弥生和陈辰进去,他还没资格踏上这片区域,所幸他也没急着冒头露脸。
衡弥生眉宇间隐约有一丝忐忑不安,回头望他眼才跟上陈辰。
陈辰中央军区司令孙子的身份确实好用,一路两人几乎畅通无阻。
到了青铜大门前,警卫员检查过陈辰的证件,示意他们过去。
衡弥生却突然止了步。
阳光刺眼,陈辰眯了眯眼。
身旁,衡弥生周身流露出来的,不是被这气氛所摄的害怕不安,更像是一种内心的挣扎。
他在抉择。
衡弥生本不该在这时候还拥有这种脆弱的情绪。
他生来应该如他的父亲一样,心性坚定,用自己的意志领导别人,而不是被人所影响。
可他还是怯懦了。
他知道自己的懦弱,这一年多里,无论是曾经的追随者,还是现在的敌人,都这么说过他。
他们总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好像他犯了一个顶大的错误,又或者是他的无能与废物有多么罪大恶极,令他们不能容忍。
他心里其实不为所动。
他们只是想要第二个“华雄”,得不到,遗憾与愤恨的也是他们。
而他只是迷茫。
仰头张望头顶偌大的青铜门,天旋地转,四周高楼仿佛将他圈禁其中。
在战国城,亦是如此。
他明明长在一个野蛮而封闭的地方,周围的人却为他营造了一个理想而完美的圈子。
从小到大,入目所及,都是善意与友好,所有人都包容他、爱着他。
他们说,他是华雄的儿子,是他们的希望与未来。
彼时他对战国城的记忆,俱是欢声笑语。
幼时他鲜衣怒马,领着同龄人驰骋王城领土,何等风光,又何其意气风发。
那是他第一次学会骑马,勒马举刀向父亲炫耀:“阿爹!阿爹!你看我!”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男人站在城墙上扬眉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城主府。
母亲虽不言,却含笑在侧,为他自豪。
“城主后继有人!战国城必将更上一层楼!”
听着众人的赞美,他的马儿跑得更快了,身后的小伙伴们紧紧跟随上他。
训练场的气氛愈发和美,一片欢言畅笑。
他听到母亲嘱咐“不要跑太快”的唠叨,不知天高地厚答:“娘亲不怕!阿爹会接住我的!”
他有阿爹在,那是他们顶天立地的城主,也是他和母亲的父亲与丈夫。
他知道,是因为父亲,他才能无忧无虑长大。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
本该内心世界光明无垢的他,照进一丝阴霾。
此前还能掩饰的内心,直到双城案降临,彻底爆发。
那一天早上,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相同的离别场景。
父亲疾步匆匆说:“弥生,爹爹走了。”
他求他:“您先去看看娘亲吧,不要走!”
父亲大掌抚他头顶,让他懂事:“弥生要听话,做一个懂事的孩子,这样我才能放心把家里交给你。”
每一次,为了战国城,为了其他人,父亲义无反顾丢下他和母亲,奔赴他的战场。
目送父亲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他头一次感受到温暖背后的凄凉。
他试图挑起担子,可是那一天,整个城主府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他的抵抗,在训练有素的黑甲军面前,不堪一击。
“小少主,夫人,我送你们离开!”
他绝望了:“阿爹呢!阿爹为什么不回来保护娘亲?”
所有人都以一种你为什么不懂事的眼神看他。
伟大的华雄城主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不只是衡如霜一个人的丈夫。
衡弥生闭目,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
“你在想什么?”陈辰不待他摇头敷衍,笑眯眯威胁:“小弥生不老实。”
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