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沉有很多问题想问云寻岚:比如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又比如简闻溪能叫你“云寻岚”,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能叫你“云寻岚”?难道你把挡板升上去,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只有我们两个存在的空间,然后叫我一声“虞沉”,再让我叫你的名字吗?
然而这些问题,虞沉都不能问。
他的身份不合适。
他也不应该拒绝云寻岚的要求,即使他们连名带姓的称呼彼此这一行为同样不合适。
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干了太多不合适的事。
譬如他成为云寻岚的近卫,是为了通过云寻岚接触到3S机甲,可在刚刚在3S机甲投影面前,他的目光毫不犹豫选择追随了云寻岚的背影。
于是虞沉回答:“好。”
但他没有喊出“云寻岚”这三个字。
谁知这简短的一个“好”字,却像记载了读心术的速成秘籍,在声音传入银发alpha耳中的同时,也将秘籍给予他。
所以云寻岚读懂了那沉默的心声,轻轻笑着开始给虞沉解释他疑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虞沉,不好意思,我为机甲取名时,用了你名字里的‘沉’字。”
虞沉闻言霎时侧首看向身畔的青年,继而对上一双同样在注视他的金瞳。
那是一双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的漂亮凤眼,眼尾上方的双眼皮褶子里还藏有一粒血色的小痣,在长睫开合间总蕴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致神韵。
此时,这双眼中仅有自己的倒影,仿佛他就是云寻岚目光沉落的锚点,望向他的每道目光分分秒秒都在诉说:是的,我就是在看你。
然而虞沉真正听到的又是一句道歉。
“抱歉。”
银发alpha再次向他致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使用了你名字中的另一个字,你会介意吗?”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瞳,虹膜内呈放射状排列的金色犹如恒星辐射出的高能光粒,纯粹而热烈。
虞沉回望青年那张被造物主偏爱的脸庞,像深冬里禹禹独行的人贪恋阳光恩赐的温暖般,一时无法移开视线:“不会,‘沉’这个字并非我的专属,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使用。”
银发alpha浅浅笑了起来:“是啊,不是你的专属,但我在为机甲起名时,只想到了你。”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云寻岚说:“你像是黑夜里沉落的最后一颗流星,告诉我黎明已近。”
今夜过后,整个银河系都将知道银河帝国三皇子的3S机甲叫做“见星沉”,却无人知晓机甲名字里的“沉”字,来源于他名字的另一半。
——除了他们彼此。
虞沉平稳的呼吸和心跳还来不及为这句语义晦涩难辨的话失序乱套,就听见青年又开口道:“虞沉,我能问问你名字里的‘沉’字是什么意思吗?”
“是‘沉溺’的意思。”
虞沉微不可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低声说:“我的……父亲很爱我妈妈,他说我妈妈有一双大海一样的眼睛,他想永远沉溺在那片海里。”
“沉溺”是一个汉语短词汇,意思是指无节制地沉湎或放纵,陷入某个境地,不能自拔。
云寻岚听后凝视着虞沉的邃深蓝瞳,用浸满了酒精的微哑嗓音轻声诉说自己的感受:“我觉得你的眼睛也很像一片海。”
“比你的信息素还像。”
——太暧昧了。
无论是后面这句话,还是云寻岚前面说的每一句话,都太暧昧了。虞沉心道。
如果他们的对话是发生在能嗅到彼此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之间、甚至是alpha和无法感知信息素的beta之间,那它都已经能称之为调情了。
而他们俩之所以还能与“调情”一词隔着层,仿佛阻绝一切暧昧气氛的薄膜,则因为他们都是alpha。
是即使能感知、嗅闻到对方从性腺里散发出的信息素气息,但从生理本能和天性上就注定着只会存在竞争、互斥、和压制对立关系的alpha。
虞沉不明白云寻岚究竟能不能意识到这点。
他觉得云寻岚应该是意识不到的。
皇子殿下完全不懂得如何与人保持恰当的社交距离。
因为银发alpha问他:“你觉得我的信息素像什么?”
听完云寻岚的提问,虞沉又觉得,或许他自己其实也意识不到、或者说,故意意识不到他们的对话有多暧昧。
毕竟他本可以给出“像荔枝玫瑰花”这个最无趣、最普通、最寻常,也是最贴近正确答案的回答。
可他最后却弹动舌尖,亲自挑破了那层薄膜,让这股暧昧的氛围充盈在车厢的每寸角落里,说:“……像艾莉安西娅的新款冰淇淋。”
银发alpha闻言神情微怔,讶然道:“你吃过它吗?”
虞沉声音很哑:“是的。”
银发alpha又问他:“你觉得它的味道像我的信息素?”
虞沉说:“在我的想象里是这样的。”
他对云寻岚的信息素非常熟悉。
它的气味、它的威压、从他踏进北皇宫的那一刻起就一天比一天更熟悉。
然而他却从未通过嗅觉感受器,真正闻到过来自云寻岚后颈皮肉下、自性腺发出的信息素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