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为止,其实他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也在脑子里面复盘过很多次,每次计划的时候都是心如止水,现在也应该毫无波澜才对。
可到底他不是真正的怪物,他也是个人类,当充沛的力量流淌过血液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会缓慢地沉落,明明站在阳光下,却如同不动声色地陷进阴影与深渊。
直到与他对视良久藤兰,忽然动起来。
原以为他要走,谁知他只是仰起脸蛋,冲他灿烂笑起来。
后面的梦境更加光怪陆离。
他的确进到混沌里面了,也确实见到了真正完整体的藤兰,可画面陡然转变,他看到的是藤兰的力量被强迫激发,引来了所有妖物的分食,他们的身形遮云蔽日、密密麻麻地淹没,扑过去撕扯争抢……
谢坠凌去得太晚了。
他的顺序明明应该是先见藤兰,再去消融力量,否则就会知道局里并不希望他此时就死,甚至为他除掉藤兰还出过很大的力气,设法投进诱饵,激发气味,让妖物失控……
所以等他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漫天飞散的花瓣,一片片漂亮馥郁到极致,却又沾染着斑驳的血液,竟然是鲜红的色泽,美得惊心动魄。
……突然所有的画面都炸裂碎开。
谢坠凌猛地惊醒,冰凉锋利的眉眼满是冷汗。
他急促地喘息,紧紧闭眼想要消化梦里面那种心悸的感觉,可那种深刻的场景就仿佛烙印进他的心脏,反反复复地刺痛他。
他想起来将精神力渗透进白采本体里的时候,一点点抚摸过的那些伤口,即便愈合也还有触目惊心的伤疤,此时两个场景便不受控制地重叠起来,令他一时想到混沌地那地方都厌恶得作呕。
竭力冷静了不知道多久,谢坠凌的感知才慢慢地恢复。
谁知道猝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床边有异动,回头便撞见了白采的身影。他正屈膝跪在床单上朝着自己爬过来,看样子好像是打算做点什么,却因为他的惊醒而有点炸毛。
白采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担忧,试探着问道:“谢坠凌,你没事吧?”
“是不是做噩梦了呀。”他抬起手来,柔软的掌心贴在了谢坠凌的额头。
是很熟悉的触感,对谢坠凌来说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恩赐,瞳仁轻轻地颤动着,一时竟是坐在原地任由着他的动作。
谢坠凌满身灼热得厉害,汗珠顺着锋锐的眉骨往下流淌,那双冰凉的眼睛在夜色里面看起来色泽更加浓重了,就像是浮满碎冰的暗河。
当柔软掌心的触觉越来越明显,谢坠凌猛地伸手将他拽过来。
白采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里,湿热的气息陡然覆盖包裹着他,都还没能做出反应,便感觉到谢坠凌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低声道:“就这样。”
“让我抱会儿。”
白采僵住,懵逼地坐在他怀里,背部抵着他滚烫的胸膛,好似连彼此剧烈的心跳都重叠在一起。
谢坠凌好像心情很差……
他很少有情绪外放得这么明显的时候,白采刚刚过来看到他的脸色都有点被吓到,所以是梦到什么了吗?不会又想起来他要去混沌地赴死的事情吧?
这些人类全都该死!白采的愤怒蹭蹭地往上蹿,必须得回抱住谢坠凌的胳膊,将自己的下巴也搁在他的手上与他得紧密接触,才能够稍稍缓解。
最主要的还是,谢坠凌实在是太善良了。
白采闷闷地被他抱着,不知道多久过去,察觉到谢坠凌还是一动不动,心里又突突得厉害,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谁知道他小小地挣扎,抱住他的双臂就收得更紧,如同钢筋铁骨般令他无法动弹,谢坠凌的声音也低沉沉的,灼热的吐息打在皮肤,“别动。”
“……”白采小心翼翼地道:“谢坠凌,我想看看你。”
没等到回答,他又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呀?你梦到什么了?”
谢坠凌还是没有作声。
“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是很不好的梦,说出来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呀。”白采抿了抿唇,“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不舒服……”
对待谢坠凌,他好像永远都有耐心,明明对方是个那么沉默寡言的人,可只要没有收到回答他就能一直温声细语地安慰。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的,却又清亮亮的,一字字砸进谢坠凌的耳膜里面。
终于察觉到紧紧桎梏住他的双臂有所松动,白采一愣,猛地回身凑到谢坠凌的面前,几乎都要撞上他的鼻尖,雀跃地道:“谢坠凌,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了吗?”
谢坠凌无声与他对视,发现这双眼睛的情绪真的非常充沛,惊喜、担心还有小心翼翼地试探,甚至瞳仁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刚醒来时的那种心悸,在被他慢慢地抚平,谢坠凌轻声道:“我梦到你了。”
“我?”白采迷茫地眨眼,可梦到自己的话怎么会难过呢?
“我梦到你是怎么受伤的。”
谢坠凌的手指放在他的额头,顺着他的脸颊、耳垂还有脖颈,一点点地抚摸到他背后漂亮的肩胛骨。
白采洗澡后穿得非常轻便,胸前的系带顺着他的动作而散开,能够让谢坠凌的指腹顺利地缓慢下移,好像是在通过抚摸确认他身体的伤口,却又无声无息地渗透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本体。
白采被他摸得颤抖了下,止不住地浑身发软,酥酥麻麻地生性就想要推拒,可是却又被谢坠凌牢牢地掌控,好像不论如何都逃脱不掉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