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满室安静,白采的瞳仁轻轻颤动着。
率先袭来的都不是难过,而是茫然,他不知道怎么会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明回来前都还说得好好的呀。所以是谭乌跟谢坠凌说什么了吗?还是谢坠凌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懵逼沙哑。
“你别急。”谭乌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看到他因为恐惧哆嗦的身体、还有满脸不可置信泫然欲泪的模样,心疼得差点嘶了口气,越发觉得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
“你先听我慢慢地讲。”她语气低却严肃,“结契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说过吧?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结契其实是特管局维持了很多年的传统了,契约内容到现在也没怎么变化过,绝大部分都是以人类为主导的。
更露骨地来说,其实它更像是主仆契约,不听话的妖物会受有很严重的后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多数妖物无法褪去残暴本性,如果不强行加以控制很让让人放心地交付后背。
“但是登记不同。”谭乌沉吟着道,“登记是没有契约关系的。”
“我们特管局招人有两种方式,一般就是报名筛选,还有就是针对有特殊才能的人特殊招聘,两种渠道最后都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事,走的就是登记流程,这样说你明白吗?意思就是现在你跟谢坠凌都是自由的。”
说到这里,谭乌竟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难怪谢坠凌会说他根本没想过结契,结契虽然的确是主仆关系,可对于谢坠凌这样的人依旧会是累赘。
自己愿意把这个小妖怪保下来,跟签订契约强绑定那还是不同。谢坠凌最喜欢独来独往,谁都别想靠近他的身边,为小妖怪破例已经让人跌破眼镜了,真要是肯牺牲到结契的程度那才真的是难以置信。
逻辑自洽的谭乌,说到半途也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又继续温声细语地跟白采说明,这样的话他也能避免谢坠凌的摧残……
“现在明白了吗?”
看着他半天没吭声,谭乌有点忐忑。
白采失魂落魄地点头,脸色还是很难看,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我……不能跟谢坠凌绑定了。”
“?”谭乌还没回过味来话里的不对劲,突然吓得原地起跳,“不是!等等!”
“我的天!别哭、你先别哭啊……!”
……
……
谢坠凌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其实没表露出什么,却好像总是有种冷冽得让人畏惧的气质,只要站在那里就仿佛没有其他人敢侵扰,却也没有人敢靠近。
片刻后,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指尖,那是还残留着小妖怪气息的地方。
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到底为什么白采会不怕他,缠着他,到底是谭乌没有跟他说清楚自己真正的秉性,还是这小妖怪的智力压根就不足以解,跟着其他任何人都会比跟着自己好。
一时无法解也没关系,反正总有人会想尽办法拦着他,谭乌还是会重点提醒他自己到底有多残暴,是如何被自己强大的力量所吞噬,或许已经没有剩余太多的人性。
可时间好像有点过于漫长了。
白采在里面待得比自己久多了。
耳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扩大感知去捕捉动静,窗外细碎的风声,里面谭乌手足无措的安慰,还有异常安静的白采,正抿着唇别着头、无声无息地大颗砸着眼泪……
谢坠凌豁然回头,片刻后又大步走过去,眉头低低地压着。
就当他将要开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白采从里面急促地冲出来正好撞在他身上。他没料到谢坠凌就在面前,竟是撞得懵了下,那张哭得全是泪痕的小脸就这样暴露无遗。
就像是自己方才感知描摹的那样,白采的哭声是没有动静的,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特别狼狈,猛地偏头躲避了下,剧烈颤抖的睫毛甩出一颗晶莹的水珠。
也可是下个瞬间,他像是极其害怕谢坠凌离开般,急促地抱住他的胳膊,盛满水光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声音沙哑,“谢坠凌——”
谢坠凌的脑子轻微嗡鸣了下。
听到他鼻音软糯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大别墅
特管局沉寂在夜色中。
谢坠凌的车停在大门口,他开门让白采进去,发现白采乖乖坐着,完全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又俯身给他扣上了。贴近的时候有冷清的味道拂过,其中还夹杂着些小妖怪残留的花香。
小妖怪以为他这就要走,惊得弹起来,又被安全带给拉回去。
还没等他手忙脚乱地解开,谢坠凌就已经从旁边上车,嘭地声关上车门,周遭陡然陷进昏暗寂静。
几分钟前在里面的时候,谢坠凌并没有回答问题。
因为白采的泪眼疼得微抽,让旁边的谭乌心惊胆颤,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经历这么头皮发麻的场面,竟然都分不清楚到底应该怒骂谢坠凌、还是抱起白采就是一阵心疼安抚。
可恶!没看到他在疯狂砸泪珠子吗!就算是谭乌再不希望他们绑定,那时候都恨不得摁着谢坠凌的脑袋说喜欢!怎么会有人看到这么可怜脆弱的小妖怪都无动于衷啊!
可都还没有等她动作,谢坠凌就好像先厌烦了她般,抱起白采转身就走。
白采都懵了!
感受到谢坠凌怀抱的刹那,他所有的情绪都呆呆地凝滞,只下意识担心他把自己扔掉,把手臂收得紧紧的,直到被扔进车里面,直到被系上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