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思与那金飞之父曾同朝为官,私下交情也不错,听罢金飞遭遇,不由也护犊之心激发,忍不住愤懑道:“这打人的确不对,尤其是当着您老的面打人,实在是目无尊长太过狂妄。化作是我,那蔡青当面殴打我的儿子,我也决计不会放过他。”
小健哥心头一热,老爹的话好感动啊,护犊之情温温融融。
令狐长思愤然一声,略一思忖,又道:“那蔡青小子既能如此肆无忌惮,做出如此举动,想必有些来历,不知老先生可否了解一些底细?”
孔老先生没作多想:“老朽与他素不相识,对于此人身世也知之甚少。
不过,他来求学的时候是手持江浙宣抚使董大人的介绍信,信中所言道是董大人的干儿子。”
令狐长思惊愕,旋即向牛知府对了一眼。
谁知牛知府咧开大嘴,笑了:“果然这小子有些背景,不然怎会这么狂妄。”
说着,又向小健哥投了一眼:“如此,贤侄要整他,可就难办喽。”
小健哥早有所料那蔡青来头不小,但听了老师的话也不禁有些吃惊,但他天生天不怕地不怕混小子,满不在乎道:“宣抚使的干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亲儿子,还不是一只杂种狗,我一样搞他。”
令狐长思见儿一口粗污,拖着浓重鼻腔嗡了一声,示意闭嘴。
小健哥只得乖乖听话,眼神一瞥,瞧见孔老先生正向着自己摇头,不由吐了吐舌头。
孔老先生最是了解混小子骨子里的顽劣,也无训教,收了目光,继续道:“学堂里闹出这等事,我这当老师的愧疚啊,就算以后这件事平息了,也难以保证不会再起纷争。
这些个孩子年轻气盛个性好强,都是些娇宠金贵少爷,背后里自持有大人撑腰做事有欠思量,如果不幸再起争斗,伤了各位小爷爷的金体,老朽怎生担待得起啊。
在这些孩子面前,老朽感觉真的老了,年老体弱,身心疲惫,实在是再没有精力应对了,思前想后还是退避三舍为好,今日老朽挨家挨户到各位大人这里请辞,实乃无奈之举。”
这老头子一番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什么年老体弱,身心疲惫,就是想明哲保身,不想卷入这场由个人恩怨演化成官场纷争的是非中去,老头子并不糊涂,是个聪明人。
令狐长思自然明了,但他再也想不出临安还有谁比这老头更能胜任劣子之师,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便好言劝说道:“老先生德行高尚,是临安首屈一指的大学者,您向来治学严谨,教人有方,无人可及,长思就是冲着你的大名才将犬子托付给你,希望老先生严加训教早日成才。
今日你突然撒手而去,这临安再没有能管教劣子的高人了,我儿从此一无是处事小,你不干了,不仅是我们这些人的损失,更是临安的一大损失啊,不单长思有此感触,就是各位家长大人得悉都会无比痛惜呀,还望您老三思呀,为了大局,还请老先生忍辱负重。”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孔老先生不禁有些动容,却道:“不是老朽不想,实在是力不从心呀,大人们的公子个个金枝玉叶,若在老朽手下有个闪失,可担待不起啊。
再说临安高才数不胜数,老朽区区如蝼蚁,还请大人另请高明为好。”
令狐长思苦口婆心劝说:“老先生万不可这么说,临安人才虽多,可无一人能及先生。
我这劣子读过私塾不少,也请过不少先生,可是没有一人能调教得了,就是在您那里才看到了点希望,只有您能管教劣子。
您就是我的恩人,劣子的恩师呐,眼看劣子刚刚步入正途有了点教化,您这半路突然撒手而去,等于将劣子重又推入了万丈深渊呀,先生为人师表,自有大爱之心,如此于心何忍呀。”
令狐长思不亏状元郎出身,口才颇佳,可孔老先生却似铁了心:“老朽也有苦衷呀,学堂里都是少爷公子,豪富之家,千金之体,哪一个伺候不好,都没法和大老爷们交代,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呀。”
令狐长思道:“老先生,你有难处我体谅,都是为孩子着想,以后也勿需心有顾虑,这孩子放在您这儿就当是囚徒,如有做得不对之处,要打要骂,要管要教,您不必手下留情,俗话说得好‘人不学不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严师方能出高徒。’我这个劣子,不打是不成器的,若再惹你不高兴,不必心慈手软。”
孔老先生道:“大人误会老朽意思了,老朽并不是不忍心管教贵子,此次前来也无问责之意。那日之事,令郎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老朽很是欣赏令郎的所为,只是那蔡青太气势。”
话语至此,略一顿,蹙蹙眉毛:“老朽是担心以后,以令郎和那帮小少爷的性格,怎能不与蔡青势同水火,如果以后再起争执,惹出更大的祸端,可是老朽不希望看到的。
学堂是习学之地,不是打架之所,在老朽眼中任何在学堂里发生的暴力事件都是无法忍受的,这是教育的耻辱,也是老朽的失败,希望大人能体谅我的心境。”
说了半天,其实孔老先生就是不想惹祸上身,以免连累了自己。
“我体谅老先生的心境。”令狐长思连连点头。
孔老先生又道:“那日金飞被殴打之事,让老朽既愧疚又气愤,那蔡青年轻气盛,也是太过分了,就此事我亲自登门拜访过宣抚使董大人,希望能够管教一下,可是谈得并不愉快……”
小健哥见老师面色有些失落,心中愤愤不平,脱口道:“那狗屁宣抚使一定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连干儿子的老师都不尊重,这点素养还当什么狗屁官呀。”
还欲替老师出几口气,令狐长思赶紧使眼色,厉声截口:“不许乱说,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至此一语,孔老先生来意方才显山露水,原来他是畏惧那蔡青的干爹宣抚使董大人,想来这趟请辞之举,根本纠结在此。
那蔡青的干爹强横势力,定然没把老师放在眼里,让为人师的老头子既感愤懑又觉耻辱,这才萌生退意。今日来此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其实他老人家怎么舍得一手创建的私塾呢,历尽艰辛才创办起这临安第一塾,血汗凝聚的成就,正当名闻遐迩事业蒸蒸日上之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令狐长思明了老头儿来意,微微一笑,心里沉了好大一颗秤砣:“老先生虚怀若谷,这点事情定然也想得开,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与那没素养之人计较。
老先生不必顾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长思和牛知府以及临安诸多朋友都是您坚强的后盾,想那董大人就能一手遮天吗。”
说着向一边久坐的牛知府抛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