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从最开始的紧绷,渐渐变得很轻,轻的像羽扇上最柔软的那片羽毛。毛梢轻轻的一下下的,落在梁昀的脸颊上。
……
过了晌午,日头升到了最顶。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散起热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越走,越叫人感到呼吸沉重,越来越潮热。
明明才将将五月的天,却像是入了夏。
密林杂草间,蚊虫也多。
盈时起先还十分知晓投桃报李,他背着自己,那自己便帮他赶走这些吵闹的蚊虫,也算是帮梁昀做点善事儿了。
可昨夜她本就未睡多久,今日一路颠簸几乎精疲力竭,如今又不用自己走路,自然舒适惬意的很。
没两刻钟,盈时就上下眼皮打颤,头一垂一垂的在梁昀肩膀上钓起鱼来。
昏昏欲睡中她只觉又闷又热,又渴又饿,肚子里敲锣打鼓一般饿的发慌,脚踝更是酸胀发疼。
耳边全是嗡嗡嗡蚊虫的叫声,简直烦人的紧。
睡梦间盈时脑子还是混沌的,手却已经熟能生巧一般,朝着那道离自己耳边最近的声音挥过去。
啪——
少女柔软的手掌,拍了上去。
她的手心,带是猫儿肚皮那样的柔软,滚烫。
盈时只觉掌心划过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摩擦过沙砾一般奇妙。
她偏转脑袋,后知后觉慢慢睁开了眼,这才看清自己的手搭在哪里。
盈时吞了吞口水,唇瓣用力的抿了抿,不知要编说如何解释的话。
她已经移开的眸光又忍不住做贼心虚往梁昀面颊上梭巡几圈,她亲眼目睹,梁昀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上,慢慢升腾起红色。
瞧着,像是在忍着怒火。
梁昀生气了——
盈时意识到不妙,赶忙将自己粉白的手心凑去他眼前,解释:“那个、我看见兄长的脸上落了只蚊子……”
说着,她迅速地在他没瞧见自己掌心时,朝着掌心快速吹了一口气,将莫须有的蚊子尸体毁尸灭迹。
结果那口气许是力道有些大了,十有七八打折卷儿落去了梁昀耳上。
梁昀眉心皱起,皱的比方才更厉害。
盈时再不敢胡乱说话了。
接下来一路,她都安静的紧,乖巧地趴在他背上,连气息都小心翼翼。
……
说一日就能走出去的话,根本就是梁昀胡诌出来的,为的只是安稳住她。
距离山脚,少说也有几十里。几十里崎岖不平的山路,远不是梁昀背着她一日间能走出去的。
太阳渐渐落山时,危险才接踵而至。
枯败枝叶,荒林杂草,一丛丛浓密新生的灌木,身后树荫里时不时传来的婆娑声。
甚至密林中还传来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吼叫声。
盈时粉面泛白,警惕环顾着四周,唯恐一不留神之下葬身猛兽腹中。
梁昀背着她竟是在一处山腰间停了下来。
昨夜二人都滴水未饮,如今一个个渴的厉害。
就在盈时以为自己要被渴死之际,她听见了泠泠泉水声,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于翠嶂幽林之中婉转迂回。
一时间盈时只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境。
直到梁昀将她朝着一块平整的岩石放下。
溪流两侧,枝柯交错,仿若翠幄高张。遍地芳草野花,草叶溪水脉络之上,被晚霞渡映上一层熠熠的光。
盈时一路的紧绷神色,面对这副景色时忽地无影无踪。
“明日我们顺着溪流而下,必定很快就能寻到村落。”
盈时已经听不见他说了。
她先前是没法子一路强撑着,浑身又湿又粘,如今终于见到溪流,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跑去溪流边。
盈时挽起袖,手捧了一捧清澈的泉水狠狠猛喝了两口,直到将自己喝的呛得连连咳嗽,这才停下来。
她扭头看去,果真见梁昀已经十分知晓避讳,背朝起自己走去了石头另一侧。
盈时索性脱了鞋,将受伤的脚放去溪水里浸泡着来缓解脚踝的疼痛。
她又迫不及待鞠起一捧捧清水往通红的面颊上淋过去。清凉的溪水抚过晒了一日的脸颊,盈时只觉再没比此刻更舒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