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她的父亲是贩夫走卒,宁愿他们是卑贱的奴隶,宁愿他们是大难临头弃城而逃的败将,只要他们活着。
而不是现在这般,一家三口阴阳两隔。
他们留下生前身后名,却留自己在世间受尽委屈。
是啊,盈时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她从来不知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
桂娘是很疼爱着她,她没了母亲,桂娘便是她亲生母亲。
可她们终归同母女不一样。
桂娘对她的好多是藏在心里,人前人后主仆有别,她从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盈时小时候没见过时,并不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少了什么,日子稀里糊涂的过着挺好。
可那年,盈时看到叔母抱着新生的堂妹,笑得那般温柔美好。
原来,往日里教导她规矩时严肃到不容许她出一点错的叔母,也会那般亲昵的抱着堂妹,去蹭堂妹柔软的脸颊。
哪怕堂妹的口水弄脏了她新做的衣裳,哪怕堂妹长得不好看,又格外的好哭,哭起来是惊天动地,她都舍不得呵斥堂妹一句。
叔父每回下朝回来后,都会将堂妹高高抱起。
盈时那时才猛地意识到,原来父亲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叔母不是她的母亲,叔父也不是她的父亲。
她只能在暗处偷窥着旁人一家三口的幸福。
后来,盈时再大了一些,她就不会再想这些叫她不开心的事儿了。
她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她要赶紧嫁给梁冀才好。
她才不要继续羡慕旁的人。
明明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明明若是父母没有去世,她会比谁都不缺幸福——
……
她的这场病来势汹汹,才不过半个夜里,就烧的浑身烫得厉害。
起烧太快,可不是一件好事。府医被叫了来,却也不好入内室去诊断,只隔着门窗问婢女她的病症情况,而后赶紧写了药方子,叫婢女熬药送进去。
盈时在梦中也是紧咬着牙关,浑身冷汗,什么药都喂不进去,还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这般样子,叫婢女们吓的没了魂,便是连府医也是从未遇到这般情况。
甚至连春兰与香姚都忍不住猜测,莫不是今日白日里娘子去了山洞撞了鬼,丢了魂的!
园里一片乱麻,若非是天子脚下,又是国公府邸,桂娘只怕早就夜半去寻那些回魂的法子敲锣打鼓烧香拜佛去了。
只能尝试着将她脱了外衣,一遍遍捏着湿帕子往身上擦拭。
幔帐里潮湿同闷热织成一片。
盈时浑浑噩噩间只觉得耳畔很吵很吵。
鼻尖涌来一阵香气,香味好熟悉,好熟悉……凉飕飕的像是秋日里吹来的风,吹散了她浑身的热气。
那人越过层层叠叠的宝罗纱帐,朝她俯身而来——
她身下是香妃色素软绸缎锦褥,绣着精美绝伦的紫藤花纹,海棠红水绿烟缎五色被,柔和又鲜亮的颜色,与往日里少女习惯穿的素色衣物截然不同,几乎与少女年轻曼妙的身体,美丽的面孔融为一体。
那只朝她伸来的手仓瘦,却有力极了。指骨捏起迎香枕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两腮,挤着她两颊绵软的腮肉,叫她脸上酸疼的厉害。
盈时难受极了,她嗓子里含糊的低哼了一声,动了动下巴想挣脱那道桎梏,却抗不过那人越来越大的力。
丰润的唇瓣被朝着中间捏开,她脸上红扑扑的,齿间终于露出一条缝来。
紧接着下一刻,温热的液体被浅浅灌了进来。
那药一滴一滴钻入她的嘴里,大多数沿着她的唇角滑落。
很苦,很涩……
昏睡的少女紧紧皱眉,她可太讨厌这个味道,太讨厌了……
她想闭紧嘴,可那人捏着她的腮,她怎么使劲儿也合不上。盈时浑浑噩噩中便只能拿着舌尖拼命抵着唇齿,抵死也不准那些药汁灌进来。
又是一如以往,无论怎么灌入,药汤总能被她毫不留情吐出来,一滴不剩的吐出来。
她倒有的是能耐。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她根本喝不进去,一滴都喝不进去。
他耐心的一点点喂,她全部往外吐。
她烧的非常厉害,意识更是越来越模糊,面色绯红,肌肤却很仓白,在只点燃了几根烛火的昏暗内室一眼望去是触目惊心的雪白。
甚至可以清晰地瞧见她额角上一条条的青紫脉络,与那颈窝间透出的粉。
下一息,男人不在手下留情,冰凉的指腹抵上那张烧的滚烫的唇肉,延着两排糯米粒一般的贝齿,那只手继续往内直到指腹拨开那只抵死反抗的小舌,抵上她的牙关。
梁昀一只手端扶住碗口,另一只手紧捏着那尖尖的下颌,压着她的唇舌,端过漆黑的汤药几乎是一鼓作气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