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面色平和了几分,“冀儿媳妇也不知是生了个什么要强的脾性,往日看着温温吞吞的性子,今日怎的一声不吭要寻死来了……”
江嬷嬷对盈时倒是颇有好感,闻言便叹道:“往日温温吞吞可也有叫人踩着尾巴的时候,有道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女子家的贞洁哪里容得怀疑的?三少夫人是个可怜人罢了。”
老夫人又问:“听说昀儿亲自将她救下来的?”
江嬷嬷答说:“可不是。大爷还差了人送三少夫人回去,说是要她们盯紧了她,以防又是想不开,大爷是个细心的孩子……”
老夫人对于这个素来冷心冷情的孙子多是操心的,操心他这般冷漠,又总是不成婚的,可该怎么办?
如今听闻他还蛮会照顾人,心中升起许多欣慰来。
“自小看到大的,我一直都知晓的,这孩子虽然面子冷清心肠是个最柔软的。如今也知晓照顾家里人了。”
说着说着又是操心:“我侄儿来信,这回我寿辰他会带着我娘家那几个侄孙过来给我拜寿,届时……如何都要赶紧定下来了……”
梁家子息单薄的紧,如今冀儿去了,昀儿还没有孩子——若是再度起战,梁家与徐家势不两立的态度梁昀势必还要去的。
若是但凡有个好歹,自己这一脉算是彻底断了。
这回大孙子便是再不同意,也要成婚了。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没有感情不重要,处着处着自然就有感情了。
先赶紧将她的重孙生出来才是正紧。
她到底是盼着梁昀能多得几个孩子的。她虽也疼爱梁直,可到底有自己的私心,梁直毕竟不是她亲孙儿。若是梁昀早些有了孩子,匀一个男孩儿给阿阮养着,才是皆大欢喜。
江嬷嬷说的话老夫人何尝不知晓?阮氏那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自幼就没有了父母,自己还为了冀儿叫她嫁进来守活寡……已经亏欠她许多了。
总要叫她有个孩子傍身,给她留一条好走的路。
梁昀的孩子是当之无愧最好的选择。
如何都要定下来了,再拖不得……
……
一场又一场落雨过后,天色渐渐透黑。
屋外冷月无声,风摇月影,皆是夏日里罕见的凉意。
屋里将冰块撤下了,也不见闷热。
桂娘见到盈时四肢健全的被仆妇们送回来,险些腿一软就要趴倒下去。
满肚子的话如今只成了抱着盈时哭:“小祖宗!你跑去哪里了?有什么事儿也不能闹着寻死啊!我们一群人找你找了一个下午,你想要急死我不成!”
盈时被雨淋了一下午,又在山洞里躲了一下午,身上衣裙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如今走回来的一路,浑身又是湿哒哒的,能拧出水来。
她鼻子堵了,呼吸不通畅,难受的紧。
可前院送盈时回来的仆妇们将她送回内室,却也不走,连桂娘给她脱下裙子外衣,擦头发她们都不避开。
盈时身上接近半,裸,桂娘放了温水正是火急火燎伺候她进去沐浴,她们在一旁候着竟仍是没避让的意思——仿佛要亲眼看着盈时沐浴。
盈时纵使脸皮子近段时日练的愈发厚实了,被陌生人盯着也是受不了,她双手环胸抱紧自己的贴身小衣,羞涩的叫她们退下:“我这里无事了,你们快回去吧。”
桂娘明白过来,也遮着盈时叫她们出去。
可送盈时进来的那两个仆妇却道:“是公爷吩咐奴婢们伺候在娘子身边,寸步不离的。”
盈时:……
二人警惕观察着盈时的一举一动,仿佛担忧她继续寻死一般。
盈时只觉得自己栽了,这回是有嘴说不清。
才想法子送走了韦夫人的眼线,与自己丫鬟嬷嬷们肆无忌惮的好日子没过几日,又来了梁昀的人?
可眼下她已经是有气无力。
一整日心神紧绷,穿了一日的湿衣,回了昼锦园还没两刻中盈时就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
她晚上连饭都吃不进去,起先只是觉得牙齿酸,酸溜溜的。接着察觉浑身没有力气,盈时糊弄了两口汤水,便浑身疲惫的跑去床上睡觉。
这一睡,她只觉越睡越热。
心闷,头也疼……
她很渴,她唤着春兰,唤着香姚,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梦中与现实仿佛隔着一道屏障,她的嗓子好像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盈时几乎耗费全身的劲儿才睁开了眼睛,她挪着身子爬起来想自己下床去寻水些喝,却不想浑身软绵绵的无力,只觉得头极重,重的抬不起来。
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一声闷响,她竟是身子一歪,直直从床榻上翻了下去。
桂娘听了声儿,连忙叫醒睡熟了的香姚春兰,三人跑来内室里将盈时费劲儿重新搬去床上,火急火燎寻府医过来给瞧病。
大晚上的,昼锦园灯火忙的彻夜未歇。
忙着开药方,忙着抓药。
岂料汤药还没送来盈时跟前,盈时已是吐的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