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开口了。
“博远,不要怕。”胡博扬的鬼魂抱住了他,双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它的眼睛闪过一抹锋利的红,“以后都不用害怕了,哥哥已经把他杀掉了。”
胡博远抬起头来,他依然泪眼模糊,痛哭不止。
他跪下来时才和鬼魂一样高,胡博远捂住嘴,平复自己哽咽的呼吸,擦去遮挡他视线的眼泪,他终于看清了鬼魂青白的脸。
鬼魂凝视着他,将他从头看到脚。
接着,它就烧了起来,身体一块块的变少了,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圈住他的手掌。
胡博远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他伸手往前抓了两把,没有触觉,痛觉,什么都没留下。
“他去哪儿了?”
胡博远惊慌地问,“他怎么不见了?”
姜皖回答:“它变成天上的彩霞了,从此与天地相融。”
“为什么?”胡博远激动地说:“你们不是说,要送它回地府重新投胎的么?”
“它没机会了。”陈鹤年回道,“它杀了人,杀了人就失去了投胎的资格,只能在人间游荡,变成害人的怪物,所以它自己选择消弭。”
胡天并不是意外死亡,他淹死在池子里,是被一双手活生生按下去的,那双手青白如霜,皮包骨头,却像一根枯藤,带来冰冷,渗人的掌控。
人死后的第七天,会回魂。
胡博扬又回到那栋屋子里,可他却发现胡天对离开的母子仍存歹念,躲躲藏藏的日子让他疯狂,他想用刀和曾今的妻儿同归于尽。
所以胡博扬杀了他,变成鬼魂的他,那一夜,他胜过了那个无比强壮的怪物,杀死了它。
于林说出了这个故事的结尾儿,从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起,他就窥探了鬼魂的记忆。
“他杀的不是人,是禽兽。”胡博远恨恨地说,他盯着姜皖腰上挂着的乾坤袋,指着里面的鬼魂说:“该受到惩罚的是它!”
“它会自食恶果。”陈鹤年说:“它的戾气会在南派炼化,魂魄回到第十八层炼狱,受极刑之苦。”
“你好好将亲人安葬,属于你的时间,还长。”
说完,陈鹤年他们便转身离去,胡博远会将胡博扬的尸身重新安葬,他需要更多的时间,一个人。
而他们就该走了。
陈鹤年站在门口,吹着凉风,等左贺回来。
姜皖问他:“那你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儿了吗?”
“南边。”陈鹤年回答:“一直往南走,还能去看看水。”
于林淡淡笑道:“水乡,能福养美人,花样百出,那是个好地方。”
陈鹤年瞥向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是觉得,走走停停,到水乡之时,天气一热,水鬼也多了。”
“亏你如此记挂着他。”姜皖说:“可他磨蹭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再过半个小时都能吃晚饭了。”
“那是他么?”陈鹤年看向远处。
正在门口说着,那两户人家中间的小道里多了一条长影。
姜皖笑道:“除了他,还能是谁?”
那修长的身体正得发邪,来者,显然是左贺。
他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料理完了。
众人笑着看过去,于林却眼神一变。
“有问题。”于林伸手挡在陈鹤年的身前,前倾一步。
只见他瞬间移至左贺身前,一只手掌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左贺则双手垂落,不为所动。
“他怎么了?”
陈鹤年立即赶过去,一看,左贺的眼睛已经失去聚焦,无神无魂,他立即伸手探向喉结的脉搏。
左贺还活着。
但是……
于林回过头来,他的脸色愠怒,随即一掌拍在了左贺的腹部,左贺的口中就吐出一张黄符,符纸一离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自然地倒下了。
于林伸出一只手,架住他,说:“他的魂魄丢了。”
陈鹤年蹲着查看了他的身体,从他绻着对手掌里取出一张纸。
一眼扫下,他的目光也随之沉落。
“是姜礼。”
他说。
那纸条上写着:
哥哥保护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