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陈爷子一愣。
陈鹤年扭过去,不管他爷,自个撒腿就跑回屋子里去了,他家里不是棺材就是做棺材牌位用的木头,看着心里就不舒服,他踹了棺材一脚,可是脚又疼,自个后怕着蹲到角落里去。
陈鹤年咬着牙,他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跟着一滴滴地往下掉。
他是鬼投胎。
陈鹤年还没出生,老汉儿就死了,他娘做了三年的寡妇突然怀上他,陈爷子自然知道儿媳妇的德行,便立马给这胎算了一卦。
死相,鬼胎,陈爷子便当是哪个孤魂野鬼投进了儿媳妇的肚子里,儿媳妇想生,那就算他陈家的种儿,可下胎之际,却是在阴年阴月阴时。
陈鹤年生下来,他娘就没了,少阳太阴命,他的血肉注定会招惹阴邪垂涎,为了不让他被恶鬼吃喽,陈爷子让他从小穿寿衣,睡棺材,装死人来骗过阴鬼。
五年,他没踏出过房门。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个死人,不人不鬼,碰着要嫌晦气,避之不及,他爷下地,他就一个人在旁边卷草玩。
陈鹤年不想玩死人的东西,也不想和死人玩,他爷做棺材给死人送葬,他从不掺和,这不,遇到了胡胖子,同样是村里的娃,怂恿了两句,就跟着上了邪山。
陈鹤年想着,眼眶通红,一边吸着鼻子。
“小年,小年。”
隔了一会儿,陈爷子追到屋里,他赶紧把门一关,走到陈鹤年面前,“爷爷不打你了,别生爷爷的气好不好?”
陈鹤年将头一扭,赶忙把眼泪给擦了。
陈爷子跟着哄道:“是爷爷错了,爷爷太着急了,到爷爷这里来好不好?”
陈鹤年这才往他爷面前挪了挪,陈爷子一把他抱了起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顺带擦掉了他脸上的鼻涕。
“你告诉爷爷,山上都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东西,上去了几个人,还有谁啊?和爷爷说清楚。”
陈鹤年不知道黄伢子下山了没,但他大概能确定一件事:“胡胖子死了,他被抓进水里没出来。”
他能记住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这倒霉催的死孩子!”陈爷子听了,简直气得发抖,如果胡胖子在这,他肯定要往胡胖子脸上肥肉来上两闷棍,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骂坟也没用处。
陈爷子叹了口气,摸了摸陈鹤年的脑袋:“没事啊,爷爷在这,先去把饭吃了。”
陈鹤年回屋里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今天的饭他嚼得索然无味,没吃完,他家大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对方来者不善,几乎是用砸的,动静很大,他爷孙俩立马放下了筷子。
“快开门——!”
陈爷子一听,那是胡瘸子的声音,一定是为了胡胖子来的,他走过去打开门。
陈爷子没叫陈鹤年出去,陈鹤年就藏在门后边,悄悄探着脑袋往外看,来的人正是胡胖子一家,就连胡胖子也正好好地站在门前,冲着陈鹤年他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第2章东皮村往事(二)胡胖子和两个黄伢子……
胡瘸子一瘸一拐地赶到他家来,见陈爷子出来,就气冲冲地瞪了过去。
陈爷子目光一扫,手背着腰后边,聊家常似地张口:“饭吃了么?怎么都来了?”
胡瘸子冷呵了声,不和陈爷子绕圈子,“你家小犊子呢?黄伢子讲,你家小犊子把我娃推进了水塘里,看看,我娃现在成什么样了?”
他婆娘正牵着胡胖子,时不时耸起肩抹一把眼泪,她大概是真心疼这儿子,胡胖子的脸现在白得吓人,像在水里泡肿了,可脑门却是黑青色的,做父母的猜是磕着碰着的淤青,乍一看,可惨得很。
“我娃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咋个还?这事可说不过去,老不死的,你得给个交代!”胡瘸子大嗓门喷着沫,带着婆娘儿子来讨说法。
陈鹤年听了几句,他从门缝里闪到陈爷子的身后,扯了扯爷爷背后的衣服有话要跟他讲。
陈爷子没回头,手一拨将他往更后面藏。
“陈—鹤年。”胡胖子突然说话,他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扭了扭脖子,散大的瞳孔凝出了一股神,眼睛里直冒青火。
“陈鹤年…陈鹤年……”
胡胖子叫魂似地喊着陈鹤年的名字。
陈鹤年赶紧将脑袋往里头一缩,贴在陈爷子的后背上。
胡胖子没有朝他冲过来,他咧开嘴笑着,诡异的,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陈爷子身后看。
陈鹤年知道胡胖子已经发现自己了,那冷森森的眼神很刺人,胡胖子已经死了,他正被一个死人盯着,他见过死人,却没见过能说话的死人。
“别藏了,看见你了小鳖犊子。”胡瘸子等不及了,“就说怎么赔吧!知道你们没什么钱,那就拿屋里的东西抵,这回儿可怪不得我不客气!”
不等陈爷子开口,他自个招呼:“臭婆娘你愣着干什么?!”
胡瘸子和他婆娘就这样闯进了陈鹤年他家里,走进的时候还不忘横陈鹤年一眼,陈家院子大,但是值钱的东西早没了,家里的小猪崽也在陈鹤年生病后当了换了药,他们跟土匪进村似的,锅碗瓢盆都放不过,还是他家箩筐里的鸡蛋。
陈鹤年喜欢吃蛋皮,鸡蛋被人拿了,他不高兴地瘪紧嘴。
胡婆娘嚷道:“娃,你傻了嘛,赶紧过来拿东西啊。”
两个人也只有四只手,所以胡婆娘催他,但胡胖子没动,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可以听见骨头扭动的声音,他就怪异地盯着陈鹤年笑。
陈鹤年凶巴巴地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