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都不认同谭乌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再跟她争辩而已。她总说谢坠凌残忍嗜杀,可难道他们自己就杀戮得少了吗?经手过的妖物不同样要受他们折磨吗?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世界的规则,就连白采自己也都吞噬了数不清的同类,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只有谢坠凌受到他们区别对待?
白采又生气又难过,鼻腔酸酸涩涩的。
他往后面退了两步,挨着妖笼的壁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去看快被他揉烂的那张纸。
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他的视力在黑夜中清晰得吓人,那些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都快要被他盯穿了。
与此同时,四周好像也有恐怖的阴影缓缓覆盖过来,饥渴又晦暗地试探着他的反应。
又来了个新妖怪,而且还是这么弱小的妖怪,虽然好像压根没有几两肉,但是也足够关在这里长时间的大妖们打打牙祭了。碾碎他的皮肉骨头,吸食他的妖气……
谁知忽然间,白采无声地抬起头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阴影的行迹。
……
……
谭乌离开监狱以后,突然又觉得阵阵后悔。
虽然确实白采做得不对,明明都几次三番地警告了还要这么不怕死,可毕竟小妖怪可能刚接触人类不久,不懂事也是情之中,自己对他有点太凶了。
回想起最后离开时,他眼底无声蕴着的水光,谭乌……谭乌猛地闭了下眼。
靠!她有罪!
本来监狱就凶险,关押着无数残暴的大妖,小妖怪独自待在黑暗里面本就委屈,要是再受到恐吓或者伤害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哭出来!
谭乌原本都已经离开一段路了,可谁知道单腿抬起来,死活没有办法再接着往外迈。僵持很久,终于还是暗骂了声,掉头回监狱再看看小妖怪。
可奇异的是,原本永远黑暗的监狱,不知道为何突然亮起了灯。而且这些灯并非是四壁悬挂着的那些,越是残暴的妖物就越喜爱黑暗,是绝对不允许这些灯点着的。
亮着的,竟然是怪物们的身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本体紧紧地蜷缩在牢笼深处,但是触须或者软体却悬挂了一截在笼壁上,软趴趴地,如同着火般安静地燃烧着。
屏息凝神走过去,终于来到关押白采的地方。
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妖笼,谭乌差点魂飞魄散!
不是!白采呢!
他人呢!
紧跟不舍
一片幽暗的森林里。
白采站在高高的树梢,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地底妖物涌动的痕迹,地面上几位战斗员的急促追击,密集点亮着用来压缩妖物范围的火簇……
那几位战斗员,正好都是结契名单上,最低也是a+。
出勤记录里面显示,他们最近正好在组队做任务,追击的是种名叫遁地兽的妖物,也就是硬壳蝎子的变种,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已经快要到斩杀阶段了。
但是白采知道,遁地兽在狂化后才会展现出真正的残忍可怖,如果这些战斗员没有充足准备的话,说不定最后反而会被吃掉……
白采紧紧地抿住了唇。
那就不用自己亲自吃了。
想到这里,白采面部的肌肉骤然收缩,都有些控制不住妖气的泄漏。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人,尤其大部分异能者与怪物的气息都是臭烘烘的,可是他生气,气得眉头都狠狠压着。
明明他根本就不愿意跟其他人结契,想要的只有谢坠凌,可凭什么名单上就不能有谢坠凌的名字?
如果他们全都消失掉的话,那是不是就该轮到谢坠凌了?
脑子里面不断盘悬着这样的念头,白采已经在这里纠结了近乎半个小时。他紧紧地盯着遁地兽的妖气痕迹,情绪随着他反扑或者是受伤,反复起伏。
就在这时,背后有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白采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的刹那却被拎住了后脖颈,猛地呆滞。
谢坠凌好像只是随意伸手,却已经完全掌控住他的致命弱点,冰凉的皮质手套覆盖在皮肤上,令他慢慢地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很显然,谢坠凌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还没离开特管局,就收到消息说白采不见了。即便白采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最后也不是自己跟他结契,可他们总需要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些。
虽然对他来说,找起来确实最容易不过,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种幽香就像是此时小妖怪紧密纠缠的动作,只需要轻微泄漏些感知,就能轻易顺着摸过去。
夜色中,谢坠凌的眸底像是落着冷冽的月光,他与白采面对面站着,嗓音也凉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语是随后才在嗡嗡中逐渐清晰的,白采几乎是下意识,眼睛陡然明亮,“谢坠凌!”说完竟是突然双手把他的胳膊抱住,一副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走的样子。
谢坠凌微顿。
他应该没有跟白采说过……也许其他人也没有正式警告过,自己的五感敏锐,不仅仅只是在战斗里强悍而已,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就像是现在,皮肤温热与细腻触觉猝然无比鲜明。
可小妖怪从来都没有分寸,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谢坠凌,抱得越来越紧,两条腿都险些纠缠上来,那种快乐几乎冲散他之前所有的委屈。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白采声音轻轻亮亮的,“我不喜欢他们。”
“但是你来找他们了。”谢坠凌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白采很轻很快地朝着森林瞥了眼,抱着他的手无意识放松了点,又猝然重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