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牌位。
在君不犯眼里,那些“牌位”褪去伪装的外壳,变成一道道半透明的人影,他们脖子上都挂着一枚刻有自己名字的长命锁,锁的中部与那漫天细线相连,将他们牢牢禁锢。
人影的表情或平静,或虔诚,或狂热,即使身处这种诡异之地,也丝毫没有惧怕与惶恐,反而眼中都带着一种回归生命原始之处的恬静惬意,两相对比之下,巨大的反差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可君不犯一眨眼,人影与细线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一片雾白色,以及偶尔闪过的,犹如水波般的褶皱。
“这……是……”什么地方?
君不犯艰难张口,只吐出两个字,咽喉与舌根便仿佛被扼住,再发不出半个音节。
不仅如此,他的眼皮也像挂了两个千斤坠般沉重,不断地往下垂。察觉到他的激烈抵抗后,浓烈的睡意随之而生,硬要将他拖进长眠的深渊。
虽然感觉上有所差异,但君不犯还是认出了这种状况的源头——超高级加超高烈度的精神污染,比他之前遭遇的a级更高。
君不犯:草(一种植物)jpg
狗系统!滚出来修bug!
家祠(12)
——……我他爹的是不是看错了?
——戴上我的800度眼镜再看一遍,嗯,没看错。
——所以手机弹窗里一直在刷屏的那句警告是真的?
——……
——……
——……焯。
在满屏的省略号与让人心悸的沉默里,系统倔强地反复弹窗提示:
警告!警告!
主播正在遭受超s级精神污染攻击!主播正在遭受超s级精神污染攻击!
请尽快离开当前区域!请尽快离开当前区域!
君不犯要是看到系统警示,高低得送它一句“你大爷的”。要是可以离开当前位置,他能蠢到留下等死?
可惜化成实质的超s级精神污染已经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拖进了自带的领域,他在这里动弹不得,别说看手机屏幕了,就是转一下眼珠子,都像背着地球围绕银河系跑马拉松。
虽然如此,君不犯依旧没放弃夺回身体掌控权,他绷紧肌肉,无声且奋力地挣动,换来的却是更沉重的压制与压迫,喉间溢出的腥甜滑下嘴角,快速消融在朦胧的雾色里。
可下一个瞬间,他面前的雾白色泽突然急剧涌动起来,翻滚的色彩犹如雾浪,又像烧开的沸水,最终不堪重负似的从中间区域吐出一点朱红。
那点红色倒是没有蔓延,只是死死扎根在原地,无论周遭的雾白色如何冲击、掩盖也不动如山,竟是在这片领域里霸道地安了家。
而就在那抹鲜红出现的同一时间,君不犯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虽然身上依旧像是背负着千斤铁球,但比起之前的动弹不得,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微微抬起右手,从系统仓库中唤出玉缠枝。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掠起细微的破风声,他用力挥杖格挡,险之又险地抽开头顶与背后刺来的青色细线。
可惜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左右两边与前方的细线他来不及阻挡,被它们卷住手腕、缠住脚踝、捆住腰与手臂,猛然拽向下方。
脚下是青蓝色的浓雾,与深渊相比,仅有颜色的区别。
君不犯不及多想,便跌进其中。
“呼——”
苍阔的风声掠过耳畔,止于轻柔的、宛若发丝扫过的触碰。
“你……”
一个优美的单音在君不犯脑海中爆开——不夸张,真的就是爆开,他的大脑仿佛挂起了一阵雷暴,脑浆都要沸腾似的,恐怖的高温与相连的剧痛险些让他当场失去意识。
他呛咳出声,更多的血从薄唇间溢出,泼洒在那片刚好飘摇而过的衣摆……或者袖摆上,在那漂亮的蓝色里洇出朵朵红花。
衣袖下美玉般的手轻轻一颤,君不犯的精神却因此振奋起来,疼痛犹如退潮飞快消退下去,因痛苦而短暂失去的视力也慢慢恢复,涣散的视野里重新凝聚,看清那如祥云般铺陈开来的繁复、精美而又古老的衣饰。
那是一件蓝色长袍,色泽如同雨后的天空,招展于其身侧的白雾像是尚未散尽的水汽与薄雾,又似将之托举而起的天阶。
穿着这件长袍的“人”看不清脸,仿佛雾中花水中月,无论君不犯再怎样努力地睁大眼睛,也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深蓝色的长发在在祂周身洋洋洒开,微卷的发尾跟随逐波飘扬的衣袂,有生命般舒展卷动,鬓角散乱的几绺飘得尤其远,时不时就扫过君不犯的脸,蹭得他皮肤发痒。
祂垂下形如桃花瓣的蓝瞳,眼尾扫出浅淡的雾状金色,像是勾勒在肌肤上的描金颜料,又似乎是象征外溢力量的光芒。
祂捧起君不犯的脸,贴上他的额头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如同融化的奶油垂坠到祂脚下,托起他们的身躯。
祂的眸光沉静空茫,落在君不犯眸间,一如神明垂首。
“为何唤醒我……嗯?你不是江家后人?”
清冷悦耳的声音本来像一条直线般缓慢无起伏地流过,可话未说完,语调便出现了一个轻微起伏,就像是神位上的泥胎塑像突然睁开双眼,走下了人间。
君不犯没有推开他,维持着额头相贴的奇怪姿势抹去嘴角的血渍,想了想,又把不停扫着自己面颊的一缕蓝卷发捉起,别到蓝袍“人”耳后。
头皮传来的轻微拉扯感令祂顿了顿,目光斜向那缕发丝,不自觉地伸手,卷着它在指尖绕两圈,再若无其事地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