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与这块令牌有缘。”殷逢玉拿出令牌,交到萧灼手中:“萧灼听令,神冢列祖列宗在上,神冢第三代冢主殷逢玉命萧灼为第四代神冢冢主,接神冢之令。”
“这不妥吧!”虽然很想拒绝,但令牌被硬塞进手中,萧灼就是想拒绝也无法开口。
根本没给萧灼开口拒绝的机会,殷逢玉就已经卸任了神冢冢主的身份,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对萧灼说:“接了神冢之令,你便是第四任神冢冢主了。”这也就意味着上一任神冢冢主,我殷逢玉向天下宣告死亡。
“师祖。萧灼接令。”萧灼正式道。
“好了,扶我出去罢。”了解了一桩心事,殷逢玉松了口气,现在就只剩下窗外之人,“那人,始终都放不下。”
顺着殷逢玉的目光,萧灼也看向窗外,不过他眼里不全是太上皇,还有一旁的苏煦。
那人,始终放不下。
在萧灼的搀扶下,殷逢玉“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走到太上皇身边。
“你不是告退了吗?”看着殷逢玉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太上皇打心底里高兴,刚想去抱住他,又被皇帝这个身份所束缚,秉持着对挚友知己的尊重,太上皇还是坐在了原地,连起身都不曾,他就如同雨中山峰,等待甘霖降到身边,“朕还以为,你真的告退了。”
“陛下,想必您心里也清楚,微臣是退不干净的。”殷逢玉执意跪了下来,与太上皇保持一样的高度,“微臣弥留之际,想请陛下归乡。”
老臣都跪了下来,萧灼和苏煦自然也不能站着,也几乎同时跪在地上,“请陛下归乡。”
“是啊,退不干净。”太上皇双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虑或者是抉择,他眼神放空,看着大周京城的方向,“朕不是不想回去,当初给太子铺好的路,他脚踏实地的走了下去,朕若是一回去,势必又是一场新的争端。”
“可陛下您若是不回去,也未必不会有争端。”殷逢玉直视着太上皇,眼中装着许多人,上至太上皇,下至普通百姓,唯独少了他自己。
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除非有镜子,这雨就是殷逢玉的镜子,透过雨,能感受到淋漓尽致的情与义。
抬起头看着茫茫的天,张开大口迎接雨露承恩,雨惠泽大地,就如同太上皇对他的知遇之恩,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循序渐进的。
细雨进了殷逢玉的齿腔,在热血澎湃与温情脉脉中搅弄着,倾诉着。
淅淅沥沥的雨水是温润的,是无声的,可对于殷逢玉来说,却是声嘶力竭的一个契机,亦是少年不在的急转直下。
他眼中装了太多人,眼眶快要撑破,但在最温润的眼底,是独留给太上皇的春秋一角。
最后一眼也是独属于太上皇的,也是只有太上皇一个人能读懂的含义:“臣退不干净,但能走的轻松,哈哈哈……”
他们相逢于雨天,别离也在雨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一生,相逢即别离,无忧换退避。
太上皇伸手去碰殷逢玉,一触碰到他的肩头,殷逢玉就仰了过去。
手指的方向正是大周京城的方向。
“逢玉……”太上皇大喊道。
这一生,他都都没有哭过,这次,泪水混着雨水,也看不出来。
雨势逐渐变大,只是一时间,分不清是天上的雨,还是心里的雨。
天外城的梨花开的正盛,经过雨水的拍打,远远望去,像是梨花落雪,亦是梨花带雨。
“逢玉,跟朕回家。”将殷逢玉抱在怀里,太上皇也仰头看天,看他走之前所看的天,究竟有何不同。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太上皇能看出来,这天,是英雄归乡,是天下一统。
天下众生皆在同一片天空下,为何就不能和平相处?
“昔日,你带朕来到天外城。”太上皇抱着殷逢玉起身,一步一步走上湿漉漉的台阶,“今日,朕带你回家。”
斜雨打石阶,撩下动人的情义。
蒙蒙的云雾中,萧灼和苏煦跪在地上目送太上皇与殷逢玉。
太上皇与殷逢玉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而萧灼与苏煦二人也从雨中起身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中,邂逅了此前未显的珍视。
苏煦突然在雨中开口,带着调戏的尾音:“寻安,好久不见~”
怎么是好久不见,不是一直都见着吗?
“苏大人此言何意?”萧灼立于雨中,如同一道屏风,稍微一推便倒了,“什么叫好久不见?”
“本相就知道萧大人只关心后面半句,”将萧灼抱起来,走上台阶,苏煦得意的笑道:“那就是不否认我叫你寻安了。”
萧灼:“……”
突然被一把抱起,萧灼的心“咯噔”了一下,在雨中涤荡起来,随后又趋于平静,“苏大人真是狡诈。”
“这叫兵不厌诈,哈哈哈……”苏煦前一刻还在哈哈大笑,后一刻便恍然不知所措,怔楞片刻:“寻安,你还是……”
内室中不知何时点燃了烛火,映在萧灼的脸庞上,靓丽似霞,迷倒了眼前之人。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为何以前没有发现?
见苏煦说着说着突然不说话了,萧灼挪动身子,眸光在烛火下闪耀着,若即若离的问道:“还是如何?”
烛光暖暖,悦人心弦。
“好看。”苏煦呆滞在原地,神魂出窍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咽了口气,目光缠绕在萧灼身上,似是要把他彻底看透,“貌若天仙。”
内室烛火蹁跹,照在萧灼疑惑的脸庞上,醉人又醉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