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气的又咳嗽了几声,萧灼冷着脸掏出袖中的手帕捂着唇间,溢出的鲜血被封存在手帕里,剩下的是屹立不倒的豪言壮语:
“苏大人该负责的,是水火中的百姓,是战场上的兵将,是岌岌可危的大周,而不是本相。”
“本相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百姓,本相问心无愧,哪怕为国捐躯也是当仁不让,不知苏大人以及各位大人,又当的哪门子缩头乌龟?”萧灼紧紧的盯着苏煦,眼神如料峭寒崖上的铁锁,锁住苏煦,也锁住朝堂。
这朝堂上,尽是懦夫。
对这朝堂失望已久,那些大臣们都是老狐狸,不会有任何的把柄留在这里,萧灼的目光又聚集在苏煦身上,回到刚才的话题:“苏大人这么着急吵醒本相,莫不是为了让本相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那倒不是,”苏煦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本相只是想解开与萧大人之间的误会。”
“苏大人多虑了,你我之间没有误会,”萧灼转过身去,阴冷的目光投在大殿上,也嵌入千里之外的深沟纵壑。
你我之间确实没有误会,只有生死,若想解开,除非你死。
“那萧大人为何不出出主意?”
苏煦将话题拉了回来,如今大周上下全乱,他必须找到一个两全之法,目前想不到如何破局,但看萧灼这副懒散的样子,大抵是有所对策。
虽然萧灼这个人真的很讨厌,但苏煦一直知道,他是个可敬又可怕的对手,斗了这么多年,二人早已对彼此了如指掌。
此时大殿上只有苏煦那些话的余威,其余人都吓坏了,也只有萧灼还敢接话,憋坏道:“既然苏大人肯为了大周死而后已,不如亲自去一趟?”
顺便去送死,别回来了。
萧灼上下打量着苏煦,官袍玉带,玉树临风,但于此同时,萧灼已经想到如何让他死在生攸关了。
不敢想象前方传出苏煦战死的消息,他能有多么开心。
对上苏煦恶狠狠的目光,萧灼不自觉的较量着,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谁又不是呢?
“萧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派我与文相一同监国,我等自当坚守朝堂。”苏煦利落的转身,面朝龙椅拱手道。
他一抬头,好像看到了泰安帝正坐在龙椅上,一时间竟慌了神。
“我大周开朝以来,便是文治天下,苏大人既为武相,还想坚守朝堂,本相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个坚守法?难不成要在这朝堂之上舞刀弄枪吗?我劝苏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
还是把这力气带进棺材吧。
萧灼是铁了心的要将苏煦送上前线,也是铁了心的要让苏煦死在前线,必要时候,萧灼会添上一把火,“苏大人既为我大周武相,切莫带头缩了脖子,上行下效,苏大人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萧大人说笑了,这话说的可不像是个文臣之言。”苏煦表面上好心提醒,实际上拐着弯的骂萧灼说话夹枪带棒的。
萧灼也明白苏煦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道:“苏大人刚才也说了,大周岌岌可危,朝廷无能用之将,苏大人既然贵为武相,自当身先士卒,这么想坚守在朝堂之上,莫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那不如褪去这身官服,去考个文状元。”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萧灼利用了现在的大环境,如今的大周朝中,人人自危,根本顾不上他和苏煦的争斗,没有了那帮趋炎附势之人的掣肘,萧灼的对手就只剩下苏煦一人。
只要弄死他,余生便可安稳。
“看来本相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喽!”将苏煦劈头盖脸的说一顿还不够,萧灼还得阴阳怪气的提醒。
他轻笑着,不经意间带着欣赏的鄙夷从眼尾延续到全身。
触及到萧灼的咄咄逼人的眸光,苏煦就像是被万蚁噬身,很是头疼,明知萧灼不留情面,可他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攥紧的拳头松开再攥紧,青筋像是汩汩欲出的喷泉,红的发紫的拳头快要挤出血来,“萧大人确实不太适合文相的位置,还是适合当阎王。”
萧灼:“……”
你才是阎王呢,你全家都是阎王,最好死在前线,让阎王爷收了你。
他们二人吵的不可开交,朝堂之上无一人能够劝阻,直到刘公公的到来,才将二人表面的火气都压了下去。
有些麻烦在朝堂上商议是得不出结果的,不如私下里解决。
退朝后,萧灼跟着苏煦来到乾元殿,还没等反应过来,苏煦就请旨亲自领兵前往生攸关。
“陛下,微臣身为武相,理当保家卫国,微臣愿前往生攸关,与南蜀一战。”苏煦跪在大殿上,像是在用身体的温度去感化乾元殿上的风霜雨雪,说的情真意切,“求陛下成全!”
“准了。”泰安帝淡然批准,“爱卿能有此心,朕不易多加阻拦。”
听到苏煦请旨和泰安帝准了的时候,跪在一旁的萧灼愣了一下。
心想:这家伙是疯了吧?
难不成激将法对他有用?
既然他想去送死,那就让他去,最好死在异国他乡,也省的日后拌嘴斗气。
萧灼抿着嘴,嘴角微微裂开的弧度难以自控,在泰安帝面前,他也不能失态,只能尽量压住心底的兴奋,即便眼前已经浮现出大周胜利但主将战死的场面,万千士兵带回了一具棺材,一路北上,一路悲伤。
那场面,简直不可描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萧灼扬起的嘴角瞬时落下,像是下坠的流星,迅速的带起光环又消失不见,好像从未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