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不对马嘴,靳捷终于又想起打盹前的记忆:“能把残魂从花钱里唤出来聊聊吗?”
雪鸮用喙叼住靳捷的手串外沿,极慢的动作,从丝缝中似是揪出什么东西,靳捷见它如此,心念电转,顺手关了天花大灯,只有玄关处的小灯还亮着,这一片陷入黑暗。
手串里一绺光斑被雪鸮小心地扯了出来,细如丝线,约有半米多长。
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光丝慢慢膨胀变短变粗,最后形成花钱大小的圆。雪鸮松了口,圆形便在空中漂浮。
雪鸮转过头看着靳捷,头向漂浮的圆光歪了歪,示意靳捷上手。
靳捷试着用手指触碰圆形光斑。没有触感。
但脑海中播放回忆一般出现画面,竟是那个家主在侵犯一个女生!被摁在床上的弱者双手要扼住对方脖子疯狂反抗,被男人抄起床头的铜制时钟狠狠砸中头部。
画面戛然而止。
圆形光斑也仿佛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在空气里消失。
靳捷不敢看向圆宝。
他心脏噗通狂跳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淹没整个意识。
雪鸮耸了耸它那不存在的肩,眼神锐利,总结道:“你打的猎。”
又想起那群魂体里还有年幼的孩子,靳捷感觉到一阵窒息。
半晌,靳捷猛地抬头看雪鸮:“这事,能不能别告诉小黑?”
雪鸮能有什么表情呢,雪鸮面无表情。
靳捷解释:“下午那阵法,已经把所有魂体……它们都烟消云散了,还能有什么补救办法吗?”见圆宝没反应,又继续试图说服:“是吧?既然事已至此,正反都没有挽救余地了,那……就这样算了吧?毕竟看对方背景,也不是我们能与之抗衡的……而且!也不是我打的猎!净宅阵法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在最后收了个尾,给那宅子调整下……但是小黑不清楚内情,他要是知道了心里肯定不舒服,还不如别让他知道……你觉得呢?”语无伦次的混乱,但小心翼翼,想要获得雪鸮的认同。
只得到摇头:“助纣为虐,后必反噬。”
说完观点,圆宝就消失了,剩靳捷一个人。
他想起了阚明那句“论迹不论心”,燥郁地抓了抓头。
靳捷观察了居邵开一周,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想来圆宝并没有把那晚的事透露。
多日以来居总终于再度下厨,做了个牛扒大餐。两人难得的面对面吃饭,居邵开和靳捷说起最近在公司,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究竟都是在干什么:
“我发现,真正接手具体工作以后,想起以前对于和人沟通的恐惧,忽然觉得都是来源于接触前的想象,现在每天跟他们开会讨论,就事论事,感觉也没有那么尴尬和无话可说。”居邵开把切好的牛排递给靳捷,“其实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真的不如,来我公司实习一圈,多换换不同部门,可以发现最适合你的是什么岗位,然后毕业就在我这吧,也差不多是时候考虑了。”
靳捷现在反而有些不能想象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了:“好神奇,你是什么时候转变不宅的?我总感觉在家的你,和现在在外面的你,不是同一个人。”
居邵开顺口答道:“去年你回学校写论文的时候,我一个人想了很多……”
说着意识到什么,停了话头,靳捷看他情绪好像忽然低沉了一下,顺着回忆想了想,去年秋天……正是他躲着居邵开的那段日子……靳捷也不由得跟着心沉了一下。
但居邵开很快继续说:“对比去年经历的那些,最近好像过于安稳平静了,然后就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安稳平静吗?靳捷想,是了,自从他躲着居邵开写论文时开始,除了居邵开妈妈的那个事以外,其他的事件小黑基本没怎么亲身参与。对他来说,确实又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普通日子。但这本来也是小黑原本的生活步调,没那么多横冲直撞,没那么多情绪失控。
“是挺好的,”靳捷思绪忽然散漫了起来,啜了一口杯里的酒:“只要不去想关于姑安观的所有事。”
居邵开放下刀叉。从身上摸了个小盒子出来,放在桌面。
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在积累什么情绪,提起一口气看向靳捷,然后又叹着气自己笑了,有点无奈,有点害羞地问:“你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吗?”
靳捷想了想,是哦,2月14日。
居邵开用手拨弄着那个小盒子:“其实,我也觉得时机还不对。”打开来是一对简朴的戒指,他掏出一枚,缓缓靠近靳捷放在桌上的手指,见靳捷没有闪躲,一点一点套进他的无名指。
“新的一年了,我们总要去想想未来还很长的路应该怎么走……其实,不管你是愿意来公司,按你师傅所希望的,过回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还是想发挥你的魔法,做一些别的事,我都是支持的。我不需要你快速做决定给我一个答案,但你总要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的计划,好吗?”
说着话,又把戒指原路退了出来,打算放回盒子里。
靳捷抓住他的手,取回了那枚戒指,重新套在自己指上。
“小黑,其实不管我怎么选,你都可以一直在我身边的吧?”靳捷拿出另外一枚套在居邵开手上,自顾自说道:“我可能没那么快想清楚这一生要怎么过,我想大部分普通人可能都不是一开始就想清楚的,但我知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电话响铃打破了两人无声胜有声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