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和提姆是整个家里唯二在现场亲眼见过女孩儿受伤惨状的,他们第一眼看到时,几乎以为她已经被虐待致死。
自责和庆幸突然随着女孩儿身上石膏的拆卸一起出现,布鲁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紧缩着,鼻腔里像灌入了一整瓶汽水。
拆下石膏,更多的痕迹直观出现在他们面前。
女孩儿手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已经痊愈,不过还留下了很多已经开始软化的茧子,食指有茧子可以理解,甚至就连虎口处的茧子也能接受,不过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女孩儿五根手指前端都均匀的分布着茧子呢?
五根手指的茧子均匀分布,左右手都是这样,是在进行一项需要五根手指一起操作的练习吗?
布鲁斯习惯性开始分析,不过参考到这些信息的情况下,他的大脑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居然是一个人将手埋进灼烧的铁砂中的画面,他曾经见过这种表演,在十几年前独自旅行的时候。
不过鉴于他的女儿手掌中并没有均匀的茧子分布,这种无厘头的猜测瞬间被排除。
但除了这个,指腹和指背都会被磨出茧子的情况他暂时还想不到。
女孩儿皮肤原本就苍白,取下身上的石膏和纱布后,四肢更是因为长时间的包裹呈现出一种脆弱又病态的样子。
“会好起来的。”提姆安慰布鲁斯:“今后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布鲁斯肤色健康的手掌圈着女孩儿苍白的手臂,有力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意将手臂折断。提姆说的正是他们打算要做的,接下来好好保护他们的女孩儿,但布鲁斯总会在这个时候怀疑自己,他真的能保护好他的孩子吗?
阿福及时端来了他精心熬制的鸡肉清汤,里面加了洋葱和胡萝卜,然后在出锅的时候过滤掉所有汤渣,汤是清澈见底的金色,放在一个瓷白色的碗里。
推门进来看到自家老爷忧心忡忡的样子,阿福干脆将碗递给了他:“或许您想自己来,但是小心别呛到您的女儿。”
布鲁斯只是愣着神接过了碗,回过神来阿福和提姆都走了出去。
只是喂汤而已,他办得到,况且刚才阿福已经向他演示过一遍了。
布鲁斯学着阿福的样子轻轻撑起女孩儿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小勺子盛出一点温度刚好的汤放在女孩儿嘴唇边,如果顺利的话,她会自己张嘴喝下去。
很遗憾,不是很顺利。
女孩儿抗拒地微微移开了头。
她有了更明显的反应,如果不是女儿靠在他胸前,并且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他一定要做些什么表示一下他的激动。
“你需要喝点东西了,”布鲁斯对此并不熟练,他生涩又僵硬地说着本意是哄自己的女儿吃饭的话:“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显而易见,这种话是没办法哄着一个孩子张开嘴的,不管她是不是在昏迷。
布鲁斯重新将勺子抵在女儿唇边,这次她毫无反应。
“好吧,或许是这勺已经凉了,我们换一勺。”布鲁斯将勺子里的汤倒回碗里,重新盛出一勺。
结果并不会因为同一碗汤和同一个勺子,以及同一个僵硬的喂食人而产生任何改变。
“我的女儿,张开嘴好吗?”布鲁斯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恳求,这很令人惊讶,或许身为父亲,面对女儿的时候总是会不断打破底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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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她还记得意识沉睡之前发生的事情,拷打和爆炸。
所以她已经死去了吗?
她的身体禁得住折磨,不过她可没办法在爆炸里活下来,除非……除非父亲来救她。仅仅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想象,伊芙已经感觉到自己原本就轻飘飘的意识更雀跃了些。
不过紧随而至的,再也见不到父亲的恐惧和遗憾又让她的意识沉了下来。
她还没有当着父亲的面亲口叫一声爸爸,如果知道会在那之前死去,她该再果断一些。
爸爸知道她死去了吗?她看到了那个男人放在房间里的摄像机,他打算把自己受到折磨的视频发给爸爸吧,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猜测,她一直忍着没有因为太痛而喊出声。
哪怕是揍敌客家的耐拷问课,也暂时没有进展到那样的强度。
好在她成功忍耐住了,如果父亲真的看到了那个视频,也会因为她的表现而少伤心一些吧。
假如有机会的话,假如她还能见到爸爸,无论在哪里,地狱或者天国,或者父亲思念她的梦里,她想告诉爸爸,她不觉得痛的,别难过,然后,伊芙永远爱他。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再也不必担心被抛弃,不必担心继续拖累父亲,不必担心不受父亲的喜爱。如果当初跟在父亲身后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想法,爸爸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伊芙清醒又混乱地想着以前的事情,突然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她。
厚厚的壁障将她和现实隔离开,但一声带着恳求的温柔话语和沉稳的心跳穿透层层阻碍到达了她的耳边。
[我的女儿,张开嘴好吗?]
是父亲吗?
自我安慰式的乐观完全崩塌,伊芙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在意,她只是不确定自己对于父亲来说有多重要,不确定会不会有人为她难过。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抛弃的,她就知道拷打她的男人在说谎,爸爸从来没有放弃她。
伊芙再也忍不住,鞭打真的好痛,骨头被踩断也很痛,她真的好难过,真的好想见到爸爸。
她感觉自己在哭,又感觉有人抱着她慌乱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