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纪鱼藻和小米他们也都信了,相信他永远胸有成竹,永远运筹帷幄,永远都不会死。
“师傅,师傅,”小米跪在马陆身侧摇晃着,他一个铁血硬汉,皱着眉,眼泪不值钱的顺着坚毅的脸庞往下落,“师傅,你醒醒。”
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纪鱼藻半蜷着食指去探他的鼻息,还没等靠上,仿佛又像被烙铁烫了手似的快速缩回来。
她十三岁那年没了爸爸,那时并不觉得可惜,他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自己便也不会为他伤心。
可师傅不一样,师傅是春风化雨、心细如发的一个人,是他一直照顾她、呵护她、教导她。跌倒了,扶起来,学会了,他还要再送一程。
他是比“父亲”还要温和宽厚的一个存在。
纪鱼藻仿佛被抽掉了魂魄,她摇着他肩膀,声音嘶哑:“师傅,别吓我……全是我的错,你起来说话。”
马陆的眼皮灌了铅似的沉,听见她的话,又勉强着自己睁开眼睛,艰难的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有啥错?鲫鱼,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搁。师傅好着呢,天塌不下来。”
终于,泪水决了堤似的从她眼眶里流出来,纪鱼藻失声痛哭。
马陆温暖的手又垂了下去。
◎导航塔◎
纪鱼藻丢了一件宝物,此刻正静静躺在海底。
她往双肺中吸满了足够支撑自己存活的空气,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
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游过身侧,彼此间并不打扰。
纪鱼藻摒住气息,继续往海的更深处游去,海底遥遥无期。
随着下潜的深度增加,她摆动的手脚越来越累,耳膜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头部的轰鸣越来越响。
纪鱼藻找了很久,最终一无所获。残存的理智命令着自己继续寻找,直到紧绷的意志命悬一线。
空气从泄了气的肺部炸裂成无数个气泡,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身体很痛,摆动乱踢的手脚也逐渐乏力。
最后一丝空气逃逸,纪鱼藻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医生!医生!”
一道明亮的光劈进冰冷的黑暗,紧接着头顶传来一声轮船的轰鸣,那是小米的大声吼叫。
方成悦快步走过来,翻了下马陆的眼皮,拿起他垂下的手腕去测脉搏。
纪鱼藻紧盯着他,宽广无垠的海洋梦境中,光影和电声紧密环绕,她已是个将死之人,只有那一双朗朗的眼中还流露出无比的渴望。
她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时间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漫长。
“没事。只是因为昏厥暂时失去意识了。”
色彩的光斑被无限放大,一片眩晕中,身体浮出海面,纪鱼藻大口呼吸。
方成悦是她迷途知返的导航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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