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赵春阳看起来有点腼腆,轻声道:“师姐一块吧。”
“我还得等会,白天的报告还没写完呢。”
赵春阳并未动作,磨磨蹭蹭的拿出手机略有些紧张的问:“要不一起玩局游戏?”
“算了,举着手机时间长了,我胳膊疼。”
赵春阳便走过来看了一下她胳膊上的伤口,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却吓了一跳,“师姐,好像有一条肉从伤口里露出来了。”
“啊?”胳膊上的伤口在外侧靠近肋间,平时她也看不见,听他一说,纪鱼藻忍不住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一截肉芽,她又尝试着往外面抻了一下,竟越拉越长了。
赵春阳一旁看着,脸都变色了。“不,不疼吗?”
“不疼啊。”
“……”
终究还是要去一趟医院。赵春阳要陪她去,纪鱼藻不肯,两个人便一起进了地铁站。他回家反方向的那班地铁还没来,便也没着急立即走。
手机上连着进了几条工作信息,她低着头去看,地铁即将进站,混乱中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
纪鱼藻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闸机的方向撞去,恰值下班人流晚高峰,眼看就要发生踩踏事故,赵春阳使劲拽着她才没发生意外,年轻男人劫后余生的看着她,问:“你没事吧?”
纪鱼藻笑着说:“没事没事,岁数大了,缺钙,站都快站不住了。”
上了地铁,她站在车厢内侧,从漆黑如镜的玻璃里看到自己的脸,或许犯人就混在这些普通乘客里,虎视眈眈的从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地铁内冷气充足,伤口处有凉气袭击,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林烨本来晚上不用值班,接到纪鱼藻的信息后,他准备下楼去等她。但临走前蒋主任又临时把科室里的人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散会后已经不早了,林烨等不及,第一个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去见她。
周嘉心那时候恰好要“下班”,看见他急匆匆走进电梯,便收起相机也跟着另一部电梯一起下来了。
纪鱼藻等在大楼外面,抬起的右手里握了杯奶茶,垂下的那一只手中还拎着一杯。
隔着一扇玻璃门,林烨静静地看着晕在灯光里的女人,心里突然涌出一些温暖的感动。
眼前视线模糊,记忆回到高二那年,深冬早晨五点四十分的天空,玫瑰红里还泛着点鱼肚白,穿着校服的纪鱼藻会再套一件颜色鲜艳的羽绒服,她摇摇晃晃的等在楼下,双眼困顿的几乎要摔倒。
林烨撤回自己透过楼道窗户看向她的目光,三步并两步跑下楼梯,铁质单元门被推开又阖上的刺耳响声会惊吓到意识不清的她,纪鱼藻懒洋洋的打个呵欠,慢吞吞的说:“你好慢。”
那时他父母刚刚遭遇意外而去世,每一天过得都像是末日,或许明天就不会再睁开眼睛,或许生活会永远停留在今日。
纪鱼藻盯他就像在盯一个贼,不眠不休。
他们一同上学,一同放学,她将他平安的送到爷爷奶奶家,然后第二天又是同样的流程,周而复始。
整整两年,他与纪鱼藻同进同出,看遍了黎明日落,晨昏交替,四季更迭,参与过彼此生命中每一个微小的感动和失意,孤独终于不再侵扰他的睡眠,他学会跟生活和解。
他想方成悦又怎么会明白自己跟纪鱼藻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就像他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那样决绝的抛弃了19岁前的一切,追着方成悦跑了五年一样。
他走出大厅,喊她的名字。
纪鱼藻转身,把手中的奶茶递给他,懒洋洋的说:“你好慢。”
林烨的心里毫无征兆的下了一场大雨,他声音沙哑道:“对不起,临时有事。”
身着白袍的男人仔细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口,道:“没事,伤口愈合的很好,还有一点线头没有被吸收。”
纪鱼藻很惜命,她长叹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林烨看着她的神色,问:“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来医院了?爷爷那边不去看看吗?”
“金阿姨骂我了吗?”
“这倒没有,她知道你很忙。”林烨沉吟着,望向她的目光有点沉重,“你跟方成悦怎么了?”
纪鱼藻有点不耐烦的说:“你也要教训我吗?”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实在恶劣,她为什么要对亲近的人展露出最坏的一面,便后悔道:“你别在意,我最近不太好过。”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有点,”纪鱼藻目光呆滞的说:“我会尽量调整的。”
林烨思想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去看看方成悦吧,他出车祸了。”
纪鱼藻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再开口声音喑哑,“什么时候的事?”
“得一周前了。”林烨道:“额头上的伤倒是小事,关键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纪鱼藻紧握着双手,关节处泛着白,“一般几天能恢复呢?”
“七到十四天左右,注意休息就好。”
“哦。”
林烨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些迟疑的问:“你不去看看他吗?”
“还是不去了吧,”纪鱼藻拿手扣了扣桌面,苦笑着说:“万一见了,会让他病情更重的。我走了,你忙吧。”
“我送你。”
“不用了,离那么远,晚高峰还没过去呢。我坐地铁更方便。”
林烨知道留不住,便跟着她一起往门外走。
推开门,却看见正准备敲门的周嘉心,她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高贵优雅的中年女性。纪鱼藻看着满脸怒容的周嘉心,心想自己并没有再次得罪她啊,为什么她会如此不忿,好似是来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