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缱眼中片刻惊慌,旋即被无奈掩下。
“阿愫……”
愫愫靠着他身侧坐下,将书册抛还给他,笑道:“你不是向来不爱看这些么?”
她在相府呆了好些年,对他看书的喜好也算是了如指掌。沈缱平日里除了奏折便是儒道两家的经典,偶尔也会翻阅些县志舆图和兵书,还有太乐署整理的民歌唱辞。至于这医书,书架最下一层倒是有一本叫什么药书的,但是她从没见沈缱翻过。
沈缱指尖抚过书封上药鉴二字,唇边划过一丝苦意,“阿愫……比我想的更了解我。”
他话说得轻,愫愫也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任何不对劲,转而说起今日的事。
“外祖来信说朗州已经安全了,半月之后派船来接我们回去。你要不要捎带上月如琢?前几日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要跟着你回去。”
愫愫已经说完了,耳边却许久没听见沈缱回话,偏头一看,发现他目光仍停在书册上,有些心不在焉。
“沈缱?”愫愫扯了扯他衣袍,忧虑道:“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怎魂不守舍的……”
“阿愫想回去么?”
她仰起头,望向广阔无垠的天际。一行鸿雁掠过,从容挥着翅膀往北而去。
突如其来的一阵感伤,让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爹爹不在朗州,其实回不回去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过好在沈缱在他身边,爹爹没能护住,沈缱好歹是护住了。愫愫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腰间垂挂的穗子,胡乱想着上辈子的事。
算算日子,燃灯带沈缱走的日子就在前世这几日。但是从他们上了无静山之后,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半点影子。连人都未见上一面就善罢甘休,绝不是他的性子。
除非有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他……
他一个不理俗世不食烟火的世外高人,还有什么能牵绊住他?她实在想不到。
无静山半山腰的茶亭间,奚邝又一次懊丧拍桌。
“输了输了!再来一局!”
“不下了。”燃灯神色平静,拂了拂衣服褶就准备离开。
奚邝足尖一点落在他面前,不爽地拦住人,“不是,这才下了三局!你今日这要是走了,我摸黑都要找师父去,说你欺负师弟。”
燃灯神情坦荡,丝毫不为所动,“你且去,谁是臭棋篓子师父在天之灵有数。”
奚邝一噎,脑袋转得飞快给自己找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下了多久,方才只是试你棋艺的,我连半分本事都没有使出来。”
燃灯轻飘飘回:“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见他油盐不进,奚邝干脆搬了个椅子一屁股走在他的去路上,无赖道:“我是你师弟,多年不见,陪师弟下下棋叙叙同门之谊怎么了?反正你这半月待在我这儿。”
燃灯叹了口气,不是无奈,而是对他这些年小孩心性一直未改的感慨。
“师父生前对你说的,想来你都忘得无影了。顺势而为,勿要逆水行舟。沈缱是先皇亲自定下的人,你和你那徒弟都拦得住我,难道拦得住如今的皇帝么?”他目光掠过奚邝已有些变色的脸,继续道:“这些年谁在找他和玉玺,你难道没有一丝察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