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他今日越了矩,明知道此人不能久留,可他还是令抱朴射出了那一箭,救下了她。这是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出格。
不过,留她一命也无妨。
朝廷和谢家太过乏味,寡淡得像一杯冲泡无数次的茶,死板而无趣。
一潭死水便是再清,也敌不过暗自滋长的虫蠡。终有一日,这清潭会沦为污沼,成为虫的巢穴,供其生长。
自先帝践祚,开创了大诏百年的江山,历经四代皇帝,如今已近两百年。两朝盛世,外退戎狄,内安百姓,安宁的日子太久,已无人注意这繁荣外表下的衰颓。
留她一命,也许能让这大诏的腐根上,生长出一枝生机。
愫愫沐浴后并未睡下。
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她终究还是起身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走到书桌旁,拿起那支箭细细端详。
箭矢洗去血迹,露出本来的颜色。箭头为精铁所铸,箭身光滑,几朵莲花自箭头而上攀缘,各有姿态。
这根箭非衙门所出,也非朗州工匠所制。如此精妙绝伦的花纹,普通的锻造工艺难以雕刻。除了都城那几家煊赫的人家,鲜少有人愿意将钱财花在这一次就废的箭矢上。
但都城的世家,为何要将手深进这小小的朗州城?
陈家在朗州城算得上显赫,但与都城相比不过是麻雀与苍鹰,这箭主人的家族为何要大费周折杀他?
愫愫心中有诸多疑问无人解答,这些事桩桩件件皆在她意料之外,上一世她也从未遇到过。她越发觉得,有人在下一盘棋,而这盘棋的主人,似乎与她前世的死有莫大关联。
她点上烛火,摊开一张宣纸,将箭上花纹细细描摹在纸上。
眼睛
◎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喧闹的街市里,忽然……◎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喧闹的街市里,忽然爆出一声惊叫。行人纷纷如鸟兽散,四下逃离。
那屠夫见惯了血腥场面,今日竟也吓得无力瘫倒在地,瞪着屋檐下悬挂的人头,面上一片惨白。
他方才只是在案板上剁肉,谁,谁知却震下这么个东西!
那人头的头发拴在细绳上,在半空中缓缓转动。血液顺着绳子,一滴一滴落在案板上。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
“这不是陈弼吗!”
“这……这!”
愫愫还未进县衙便听到了众人议论,一听才知陈弼昨夜横死街头,首身分离,死状极其凄惨。
紧接着,陈家便被抄了家。陈弼的这些年的罪行也由官府张贴在县衙外示众,一时物议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