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那个,总是温柔似水的桑桑,也变了一副模样,她从水变成坚硬的石头,好似长满了尖刺,说出的话刻薄极了,让人的心头猛跳。
“师兄如今的举措,不过是见我同盛逾的婚事成了板上钉钉,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这才有了种种行为。”桑渡轻呵一口气,她抬眸看向谢安淮,“倘若现在,我与盛逾并非交换了婚书,而是依着先前众人猜测的那样,已然退了婚,师兄当真还会想要娶我吗?”
不等谢安淮回答,桑渡便又斩钉截铁道,“不会,若是那样,师兄你要娶的,需要的,仍旧是个能够给你带来助力的女子,而非桑渡。”
“只是师兄,桑渡从不是你的所有品。”桑渡抬眸盯着谢安淮,她的声音变得平缓,却仍旧有力,“我们之间,超出兄妹情的可能,早在两年前,由师兄亲手斩断了。”
“正如师兄所说,我这些年叫沈伯伯娇惯得不成样子,颇有几分自视甚高。”桑渡笑了笑,“师兄看不上我,我自然也看不上师兄。”
“还请师兄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抱负,莫要再来同我说那些莫名无畏的话了。”桑渡收了笑,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不然,便是玉石俱焚又如何?”
“我总是有退路的,可是师兄,为了一口气,一股不该存在的执念,毁了自己的前途,当真值得吗?”
长廊下,两人对视着。
桑渡从始至终,都不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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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淮没有回答桑渡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原先灰白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了血色。
沈慈昭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桑桑,宋珍姑娘醒了。”
桑渡收回了落在谢安淮身上的目光,从他身边经过前,略轻的声音被风送进了谢安淮的耳朵里,“谢师兄,之后的路途盛逾会与我阿昭姐姐同行,你该回呈莱宗去,帮着沈伯伯处理宗门的事务。”
声音消散,谢安淮回头去看,桑渡已经消失在了拐角里。
长廊下,空荡荡地便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没有办法反驳,桑渡说的那些话,句句属实。
就算他言语上找到了能够辩驳的话,心里也不能。
他自然是喜欢桑渡的,只是这份喜欢,并不足以让他在两年前,开开心心应下沈元白的提议。
同样的,因为这份喜欢,也因为先前沈元白提过后又被轻轻放下的事情,谢安淮自然而然地将桑渡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然而,桑渡同盛逾的婚期被提上了日程。
谢安淮这才恍然发现,他的所有物,他身边的小雀鸟,要飞到旁人身边去了。
这才有了先前那近乎失去理智的行为。
借着宋珍的事情,支开沈慈昭,想要带着桑渡远走高飞——也不是从此就不回头了,等过上几年,不,远不需要那么久,一个失踪半年数月的女子,是不可能成为须弥宗宗主的妻子的。
到那时,谢安淮自然会领着桑渡回呈莱宗。
他还是沈元白的大徒弟,而桑渡也同样依旧是他身边的雀鸟。
直到这时,谢安淮才发现,雀鸟一样的桑渡,有着尖利的爪子和锃光瓦亮的鸟喙。
桑渡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的雀鸟。
“你同谢安淮说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沈慈昭站在桑渡身侧,她压低了声音,略有些疑惑。
桑渡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说之后无须他同我们一路了,我们在城外庄子上休养两日后,与盛逾他们同行去灵都。”
沈慈昭听了这消息,自然高兴。
她本就不想谢安淮与她们同行,毕竟谢安淮对桑渡存有的那些心思,沈慈昭心中分明。先前为了一路上的安危,她不得不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现在,若是与盛逾同行,桑渡自是比原先安全上千百倍,自是无须谢安淮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到了内间。
原先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已经被侍女扶着坐了起来,正小口喝着药。
听到脚步声,宋珍抬眸看了过去,见到桑渡后,忙抬手推了推药碗,她看着桑渡,“父亲先前说,有位桑姑娘替我上了花轿,这才救了我的性命……”宋珍看着像是想要爬起来,只是她太瘦了,瘦得胳膊撑在床上时都有几分颤抖。
桑渡忙上前半步,扶住了宋珍,“这没什么,你现在能够好起来,就已经足够了。”
宋珍抬起头,小小的一张脸,感觉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桑姑娘,我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说。”
说着,宋珍看向桑渡一旁的沈慈昭,面上多了些祈求的神色。
在沈慈昭眼里,宋珍也是个可怜姑娘,她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桑渡的肩,而后转身,同方才喂药的侍女一同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桑渡同宋珍两个人。
宋珍靠在床边,她仰头看着桑渡,眸光里,似有万千想说的话。
“桑姑娘,你见到方朔了吗?”宋珍开口问道。
桑渡微愣,她没有想到,宋珍想要单独同她说的事情同方朔有关。
片刻后,桑渡轻轻点了点头。
宋珍的手紧握在一起,她深吸了一口气,长睫轻颤,“桑姑娘,你觉得方朔当真是爹爹口中的邪魔吗?”
桑渡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宋珍。
宋珍也没有非要桑渡回答自己什么,她垂着眼,双手环抱着膝盖,轻声道,“爹爹说,我身上这奇怪的病症,是因为方朔,他还说,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方朔来过家里,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光承认了我这副样子是因为他……还……还威胁爹爹,要婚期不能延迟也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