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算浑厚,却清亮有力。人潮之内,所有弟子望向沈莫笑的眼神都变了,皆是目光流转,惊愕不断。
杨逸刚来浩然门一日这不是秘密,仅仅一日之内便达到了记名弟子功法顶峰——厚重之境,这怕是只有先天仙基之人才可达到!他杨逸莫非是先天仙基?那为何大长老要让他屈尊在最底层记名弟子中?
要知道,那凤毛麟角的先天仙基者,乃是修仙的顶级人才,凡间修仙门派,个个争抢,哪个门派拥有了先天仙基者,无不奉为珍宝,就算决心要对其磨练,也会将其放置在记名弟子高层。
众人惊异之时,刑罚舍紧闭的大门终于开启,一个浑身恶臭的丑陋男子缓缓走了出来。沈莫笑定睛一看,那男子容貌比之自己烫伤的脸也好不了多少,一道道深刻的刀疤纵横面颊,让原本该是清秀的五官也显得狰狞异常。一身仿佛百年不洗的邋遢衣衫,破旧的可怕,尤其那一身简直从毛孔中散发出的恶臭,直让人有退避三舍的冲动。
这地位极高的刑罚长老,是她在浩然门见过最不顾及形象的人,但那一双炯炯有神,清澈如许,似含有星河大江,令人望之不凡。
沈莫笑仔细阅读过宗门发放的小册子,现在也不算完全的修行小白。修行到一定境界,容貌气质也会因此蜕变。这位长老若非实在不注重外表,便是受过重创,即便动用修为也无法恢复容颜。
沈莫笑静静看着刑罚长老惨不忍睹的形象,联想到自己脸上那狰狞的伤疤,竟是升起了几分感同身受,轻轻一笑。
丑陋男子扫视了一圈众人,那些鄙夷的、畏惧的、害怕的神色虽然隐晦,却被他一一扫入眼帘。正此时,他看到了一抹不带有任何怜悯或恐惧之色的平和笑容。他似乎很久没见到这样清澈的笑容,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
“孩子,找我何事?”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如同铃铛一样清脆舒服,言语中透出的淡淡关怀,就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浩然门长老,而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晚辈杨逸,昨日刚进门的记名弟子。此人乃是我派授课先生,却偷习本门功法,被我识破,因恐此人逃脱,杨逸便动了私刑。特来向长老请罪!”
一根细长漂亮的手指抵在老人灵台,刑罚长老慈祥的眼神登时变得凌厉起来。在周围人大气不敢出的瞬间,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便滚在了沈莫笑脚下。
男子的面容再度变得平和亲切,只有沾血的手掌还在昭示着刚刚一幕的真实性。
“此事已了,若有谁不服气,便来找我刑罚舍肖天晴。”
“前辈……你,你不问问事情的始末吗?”事情进展的太顺利,沈莫笑早已打好的腹稿愣是没用上,不禁疑惑问道。
男子的眼神变得悠远深邃,看着沈莫笑脸上的疤痕,忆起了某些过往,脸色变得柔和许多。
“无妨,死人已经告诉我了。”
肖天晴这般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有心提点,难能可贵的开口说了一句:“少年意气,弥足珍贵,其心不折,其行不止。然仙道非人道,百舸争流,天骄易夭,锋芒毕露也需有底气,你好自为之。”
蓦然间,沈莫笑听懂了肖天晴话里的意思。仙途坎坷,虽有少年意气,仍需谨慎前行。无论她如何惊才艳艳,亦需韬光养晦。
肖天晴,肖天晴……沈莫笑心中默念男子姓名,对着他拜了三拜,方才离去。
“散去吧。”肖天晴轻轻一挥手,凛冽的气劲将尾随人潮逼退老远,同时,老人的尸体双脚朝上被悬挂在刑罚舍门外,厚重的铁门再度合上,久久没有了声响。
“一山更有一山高,今日是我太草率,若非那授课先生真的并无后台,若非肖长老有意维护,我定然逃不过一身麻烦。日后再不可鲁莽行事,需小心谨慎,谋定思动。”沈莫笑慢慢向外务舍走去,脑中回想着肖天晴的谆谆教诲和这一日的经历。许是太专注,连身后尾随的两人都没有发觉。
“小逸!”沈莫笑一惊,看向拉住她的一只白皙女手。那是一只未曾受过苦难的富贵玉手,是杨逸记忆里无比熟悉的样子。
是苍清梦。
沈莫笑微微蹙眉,刚想转身,随即想到这女人看到她毁容之后的那个眼神,心中无名火起,愤然甩开那只手。匆匆离开,任由后面不停呼喊也没有停留。
到达外务舍的时候,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出门外。
“师弟师弟!”林子靖二人高调的大声喊叫,沈莫笑老远都听得震耳欲聋,无奈一叹,走上前去。
“师弟,听说你教训了那老不死?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教训的好,真他娘的解气啊!可惜我二人急着排队没空去看,错过了好戏看!快些说说你怎么打的那老东西满地找牙的?”二人粗话连篇,显然激动之极,一左一右,将沈莫笑夹在队伍前列。
“我今日是九死一生,没什么好炫耀的。倒是二位师兄,排了一上午,竟还没轮到?”
沈莫笑的淡定令二人颇为沮丧,只得无奈道:“这里常年拍长龙,我们一上午排到前排已经不错了,也多亏你今儿个那么拉风,吸引过去好多弟子,不然铁定排到晚上!嘿嘿嘿……拖着授课先生的脚到处招摇,这在浩然门亘古未有,肯定帅呆了!”
这仙门之内,看来也不乏八婆之人,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仿佛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光荣事迹”。那授课先生到底是死了,若是不死,也铁定被口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