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院算得上?是府上?一个较大的院子了,比靳星渊常住着的翠玉院只小三?分之一,而且,这?两个院子距离得非常近,中间只相隔一道曲折回廊,回廊中间是一道半月门。
“苏姨娘,爷吩咐过,今后,这?藏娇院便是你长住的地方了。”
“奴婢名叫暗香,是府中的一名一等婢女,爷派奴婢今后过来藏娇院伺候苏姨娘,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还有两名二等婢女会过来。”
暗香一身浅紫色的长袖对襟襦裙,五官精致昳丽,眉眼含笑,她燕语一般的软软嗓音道。
“为什么取名为藏娇院啊?”
苏皎皎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被人称呼为“苏姨娘”,她恍神片刻,才反应过来暗香是在对她说话,她缄默地点点头,等暗香说完了,她这?才一脸好奇心的开口道:“是爷给取的么?”
“这?个嘛,苏姨娘,这?间府邸曾经是郡王袁庭轩的住处,后来,这?位郡王犯事被贬为庶人,家产充公,不久爷便官拜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圣人也赏赐了这?座府宅给爷。”
“藏娇院是这?位郡王曾经给取的名,奴婢听坊间传闻说,当时院内有许多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都是些侍妾,挤在一个院子里,争风吃醋,勾心邀宠,好不热闹。”
“瞧奴婢这?笨嘴,闲扯远了。”
暗香话说到一半,发觉自己扯远了,赶紧将话题转移到正轨上?,粉唇翕动,燕语道。
“爷一向不喜在给院落取名改名这?等闲杂小事上?费心,因此,藏娇院的名字虽然?听起来略显轻浮,可一直没有改动过,当然?了,其余几个院的名字也没有改动过。”
“哦,原来如此,我晓得了。”
苏皎皎缄默良久,安安静静地听完暗香这?样一番解释,她讪笑道,神色中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以至于相由心生,她的双颊泛起一层粉色的红晕,桃腮显得愈发的娇艳了。
她心中有点臊得慌,本?来,她看?到藏娇院这?三?个字,还以为是靳星渊这?个混不吝的登徒子,不通文墨的莽夫故意写?来讨好她的。
在晓得“藏娇”二字的前因后果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在自作多情。
花烛夜这哪里是宠着她,这分明是在折……
“暗香,如今天色已晚,我?初来府中,也不晓得爷的就寝习惯,爷此?刻睡了么?”
苏皎皎压下心头那点臊意,泠泠的晚风吹得她的脸上的红潮渐退,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朝一直在?她身侧提灯引路的暗香道。
暗香听到苏皎皎的咿咿呀呀的莺啼声,那软嗓,软绵绵的,甜丝丝的,听起来同江南水乡地带的吴侬软语还要动听上三分。
原本还在?提灯映路的暗香,她不由得侧目瞅苏姨娘一眼。
方才暗香在?东侧小门?处接苏姨娘下花轿的时候,天色昏暗,辨别不太清人脸,只隐约看得见苏姨娘的瓜子脸的轮廓,她低头提灯做事也一直没有细看。
如今细细观察,竟是?一眼惊艳。
只见苏姨娘的乌黑云鬓半挽,眉心点朱砂,蛾眉曼睩,目騰光些,剪水双瞳,稍微翘起的眼尾一抹淡淡的朱红胭脂,雪的香肌,红的樱唇,好似女娲在?造出一位神女来炫技一般。
月下赏美人,越看越美。
暗香心道,怪不得,府中各有姿色千秋的美婢众多,可一个也入不了靳指挥使的法眼,原来,是?早已经在?外面甜水巷藏娇,有了这么一个神仙妃子一般的美娇娘,姝色无边,世无其二。
暗香都看得失了神,脚下迈着的莲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她雪白柔荑提着一盏米白色的纸糊灯笼,停驻在?原地。
在?月光和灯光的双重交相辉映下,苏姨娘的那张脸,冷白得好似抓不住的月光,美艳得近乎妖冶,好似不是?人间物,而?是?无间地狱过?来的艳鬼一般,能够摄走凡间男子的精魄。
暗香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耳边倏地响起一道莺啼一般的甜软嗓音:“暗香,你发什么呆啊,怎么突然停下,是?突然肚子不舒服吗?”
“没,婢子失礼了,方才看清楚了苏姨娘的玉面娇颜,惊鸿一瞥,一时间被美得晃花了眼,才做出失礼之举动,还请姨娘莫怪。”
暗香的手中提着灯,她朝着身侧苏姨娘的方向略微屈膝福了一礼,然后便直起身,莲步开始朝前迈步。
她一边走一边回苏姨娘的话道:“爷一般是?在?二更天就寝,可锦衣卫的案件冗杂,大理寺和刑部处置不了的案子,都是?移交给?爷这边的锦衣卫来审问?的,因此?爷有时三更天才回府,有时回府后仍在?书房忙着公务。”
“至于?此?刻爷是?否就寝,奴婢也说不太准。”
暗香的粉唇翕动,嘴皮子磨了半天,却最后也没说出个准信来。
“哦,是?这样啊。”
苏皎皎的神色微愠,口吻有些许遗憾,她本还希冀着将今夜勉勉强强地当作自?己同靳星渊的洞房花烛夜,希望能够同他嬿婉及良时,也算是?成全了她情窦初开时的幼时心愿。
夜色微凉,月色朦胧,恰好有一阵不大不小的冷泠晚风吹过?,吹乱了苏皎皎的鬓发,两?缕细长碎发被随风吹起。
同样也吹皱假山旁的荷花池塘内的一池春水,水面荡漾起一层涟漪。
此?刻尚未到仲夏,因而?池塘内的荷叶碧绿一望无际,荷花却是?尚且含苞未放。
苏皎皎迈着莲步路过?了荷花池塘,然后又朝前走了一会儿就,便被暗香一路领着去了自?己的南侧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