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宫与先生甚是投缘,原本还想着聘请先生去东宫谋职。先生这么说……”
萧行云对上了沈蔺的眼睛,故作苦恼地说:“倒是让本宫不好意思开口了。”
沈蔺嘴角含着笑意:“承蒙太子殿下抬爱。”
表面上看起来,萧行云主动招诚,沈蔺若是现在答应,立刻就可以从摄政王府脱身。事实也确实如此,可是然后呢?
对于萧行云来说,一个随时可以背叛谢裕的人,难道去了他的东宫以后,就会对他绝对忠诚吗?
答案当然是不。
白眼狼是永远养不熟的,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可以随时背叛原主的人,下次在更为诱人的利益面前,不会做出同样的背叛选择。
因此萧行云这话看起来是招诚,实际上,却是试探。
他是在试探沈蔺是不是一个见利眼开的人,是否目光短浅日后不能为他所用。
而对沈蔺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机会,向萧行云证明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会叛主求荣的人……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沈蔺按照萧行云的预想,所表演的一场戏罢了。
沈蔺看向萧行云的目光很是清澈透明,可是他的心底,却已经将萧行云算计了个遍。
对于他来说,想要进入萧行云的东宫,他还需要一场戏。
一场能让萧行云相信,沈蔺在谢裕府中过得并不好,而是心灰意冷急需要人拯救的戏。
而让谁来唱这出戏呢?
沈蔺眯了眯眼,脑海之中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太子殿下,沈蔺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萧行云眼中带笑,“还有先生不知道的问题?但问无妨。”
“安和公主心底,是否有一字?”
沈蔺说着,走到萧行云旁边,食指蘸取茶水,轻轻写下一字。
待到沈蔺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萧行云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方方正正的字不是其他,竟是一个“裕”字。
萧行云眯起了眼,语气陡然加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将茶盏重重置于桌上,桌面一抖,水珠滚动,那“裕”字瞬间变得面目全非,再难看出原本的痕迹。
沈蔺厉声道:“沈蔺斗胆。只是今晨出府时,正好看见了安和公主往府中而来。”
“什么,萧明宜又偷跑出宫了?!”
这几天谢裕不在,萧行云暂时监国,被朝中那几个大臣缠得焦头烂额,连今天准时来和沈蔺赴约,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操心萧明宜。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胆大包天,上次被他训斥后,还敢偷跑出宫!
萧行云骤然松了语气,“是本宫对这丫头太过纵容,才养得她如何无法无天。带回宫后,本宫一定重重训斥她身边的小厮丫鬟,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察觉到刚刚自己的语气太过凶狠,萧行云柔着语调,又是笑着说:“至于先生所说的事,少女怀春本是常情,只是现在皇叔已然娶亲,明宜就是再喜欢,本宫也会断了她的念想,不会再任由她胡来。”
“无妨,太子殿下也只是对公主太过关切。”沈蔺一顿,又说,“只不过这事,沈蔺倒是有与殿下不同的看法。”
“哦?”萧行云来了兴趣,挑眉道,“原闻先生高见。”
“依沈蔺看来,公主天性活泼,不是一个喜欢管教的性子。太子殿下若是一味拘着公主,说不定公主只会心生不满,更想逃离皇宫,这不但达不到殿下的目的,反而适得其反。”
“沈蔺窃以为,治水之道,在疏不在堵。”
“那先生的意思是?”萧行云若有所思地问。
“依沈蔺拙见。太子殿下不如遂了公主的意,不但不能拘着她,反而要让公主在皇宫与王府之间来去自如。”
沈蔺抬着眼说:“唯有让公主亲眼看见王爷与王妃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模样,公主才会彻底死心,不再心存幻想。”
萧行云思考了片刻,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法子确实可行。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萧行云问:“先生怎么能确保,皇叔回京后就一定能与皇婶琴瑟和鸣如胶似漆,还恰好被明宜看见呢?”
沈蔺莞尔一笑,“太子殿下原是担忧这个,沈蔺不才,可为殿下分忧。毕竟此事不仅有关公主与北晋皇室颜面,还与王爷息息相关。于情于,沈蔺都是要为王爷出一份力的。”
他确实可以帮忙,沈蔺慢悠悠想着,只不过日后萧明宜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他就说不准了。
萧行云笑道:“既然如此,明宜之事,就麻烦先生了。”
然后,你去死吧!
当沈蔺与萧行云还在蜀中小筑慢悠悠地品茗喝茶的时候,当日傍晚,谢裕带着虎啸营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既县。
还没进城,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便顺着一条连接城中里外的小河缓缓散出。明松不适地捂着鼻子,突然指着河的一端,含糊不清地说:“殿下,您看。”
几具已经被水泡得发胀的尸体顺着水流流向城外,而视线可及的不远处就是河的下游,无数具尸体被水冲击到此处后逐渐堆积,正散发着熏天的恶臭。
“呕——”
明松背过了身子,开始干呕。
直到感觉要将胃酸都吐个干净,明松用袖子抹了抹嘴转过身来,就看见刀七阔步走到了河的下流,毫不犹豫地翻过了一具尸体,用刀鞘的尖端扒开了他的衣服。
“呕——”
明松胃中一阵翻涌,这次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强烈的恶心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扶住了酸软的膝盖,再次开始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