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蔺面带微笑走进右边,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
无论如何,他想避开谢裕的眼线,右边这家总是会来的更加保险。
我父亲,可是当朝少傅!
“这位爷,不知您是想当些什么?”
掌柜的命伙计沏壶热茶,一双眼睛囫囵转了一圈,眼角笑出皱纹。
沈蔺虽衣着简单,可谈吐之间并不显得寒酸。掌柜的能在这行摸爬滚打二十年,自然有些识人功力。
沈蔺拿出锦匣,盒子虽不大,里头却满满当当摆满了物件。诸如玉佩明珠,色泽温润,皆不是北晋京城的风色。
遭逢祸事前,沈蔺的家境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算殷实。他跟谢裕来的仓促,这些东西还是谢裕派人收的,让他有个念想。
他将与父母有关的物件尽数挑出,剩下的,便都在这其中了。
掌柜的取出算盘,算珠打得飞起,算完一样的物价就将它放在一边。
锦匣很快就见了底,掌柜的却突然眯起了眼睛,被其中的一物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颗普通的檀珠,个头不大,边缘略有摸索,中间是空的,大抵是从一条檀珠手串上掉落的。
掌柜的正要拿起那颗檀珠仔细端详一番,一直没有动作的沈蔺却突然盖上了锦匣,神色如常。
“里头的不当,就这些,可值多少银两?”
掌柜的报了个数,沈蔺点了点头。可他到底是心痒痒的,心里还是惦记着那檀珠,索性一咬牙,正准备以刚刚所报价的三倍买下那檀珠,沈蔺却已经从伙计手里接过银两,甩衣袖走了!
“唉!”掌柜发愁地望天,“生意又没咯!”
已经走出当铺的沈蔺并不知道掌柜的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捏着银票,心中才找回一点点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感觉。
换银票这事虽然简单,可摸到集市又找到店铺却也耗费了他半天的时间。一看天色,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既然手头有钱,沈蔺又一向是个知足常乐的,自然决定先找家酒楼饱餐一顿。
这附近有家酒楼,名叫“水云间”,名气大,服务好,价格也算适中。
沈蔺站在酒楼外,里头果然是热火朝天的,十分热闹。
很快,他就被人迎着进去,刚走进大堂,里头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引路的跑堂有些尴尬地解释,“是崔三爷坐在中间……客官,我带您去二楼。”
“劳烦。”
沈蔺不想蹚浑水,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神色淡淡。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所谓的崔三爷的身边,已经有人向他投来了玩味好奇的目光。
越是往中间去,那崔三爷的声音便却是尖锐难听。
“你说你赔?”崔三爷拽着跑堂的衣领,重重将他推搡在地上,“我这是金绒棉的料子,一只袖子你都买不起。你怎么赔?!”
说着,他竟是端起桌上滚烫的热汤,直直地向那跑堂泼了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沈蔺本是稳当当地走着,完全没有想到有人竟会跋扈到此等境地。
那热汤本是朝着跑堂而去,在半空中不知怎的就改变了方向。沈蔺听到他身边的伙计惊呼一声,一抬头,那热汤差点迎面浇了他满头!
一阵慌乱之中,他被不知道什么人拽住手腕用力一拉,热汤落在地上,避免了这场飞来横祸,只有衣摆上溅落几滴汤。
沈蔺一抬头,那人体型颀长,长发扎的随意,深邃的五官下有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他虽身穿北晋特有的缠枝莲纹锦青衣衫,腰系暗黄褐色荔枝纹带。见到他的第一眼,沈蔺就确定,他不是北晋人。
“你又是何人,敢拦我教训这贱奴!”
崔三见自己泼出去的热汤改变了方向,下意识就将矛头对准了突然出现的沈蔺,完全没有考虑过,若真是沈蔺救的人,又怎会差点泼到他自己。
“你可知我是何人?”
崔三冷哼一声,一只脚踩上椅凳,神情睥睨:“我父亲,可是当朝少傅!”
来者不善的阿克图
而崔三口中的当朝少傅崔晋中此刻正在宫宴之上,冷哼一声。
不只是他,除了一贯谢裕噙笑之外,朝中但凡有资历参加宫宴的大臣全都盯着狄丘使臣阿克图,脸色铁青。
说好的狄丘进献降书,只有使臣一人进宫也就罢了。那阿克图又是从哪带来的貌美男侍,在堂堂宫宴之上当众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使臣!”崔少傅率先发问,“听闻此次使臣来访北晋,乃是与狄丘少主同往。敢问,现下少主是在何处,又为何不参加宫宴?”
那阿克图生得魁梧壮硕,男侍搂着他的脖子嗔笑,他便用自己油光发亮的嘴唇,狠狠地亲上男侍。
在场的官员低下了头,尚未出阁的贵族小姐差点惊叫出声,连最上头的戎宗帝萧景睿都动了动眼皮,半阖着眼。
做完这一切,阿克图才将男侍大力推在一边,慢悠悠起身,将右手放置胸前。行了个狄丘的礼节。
阿克图的北晋话说的不是很好,但是声音很大,中气十足,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
“我家少主,不舒服……身体!所以他休息,我来拜见,陛下皇帝!”
萧景睿脸色稍一缓和,底下又有臣子发问。
“就算少主因病不能赴宴,使臣一人出席,可还知道礼仪羞耻!”
那大臣越说声音越大,越来越慷慨激昂:“使臣如何能在陛下面前,与他人拉拉扯扯,行那苟且之事!而且,那人还是个男子,实在是有违于天道自然!令人无眼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