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过堂审就要当场行凶?而且,那位郡守对万老爷的恶意比对他?口中的逆党更甚。
“这?只手已经?断了,不如砍掉,将来也不必拿绣花针了。”
真有人举起刀,而万家针那只脱臼的手臂被架到白?玉台上?。他?们的位置正好在我视线下方。
“他?们是?来真的。”郭池悄声说。
郡守却?拾起茶杯,悠悠说道?:“先砍掉一只手,罚你窝藏之罪。再?发送到前桥阁,审审有没有和那些人沆瀣一气?。”
下方的刀刃反射出万家针的惊恐,我踢开石门?,郭池从上?方的石洞一跃而下。所以人都惊呆了,他?一脚朝举刀人的膝盖踢去。
在片刻的静默后,不知谁说了句:“逆党来了。”
这?下大屋内十几个官兵立刻列阵提枪,将我和郭池围在中间。里面有人朝外吹哨,前门?顿时涌进?更多人,几十只弓箭嗖嗖对准我们。
等到阮大人反应过来,脸上?竟露出兴奋的表情,他?大声喝道?:“万家针,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圈养府兵,这?下不死也废了。”
万家针没料到我这么冲动,他?支着摇摆的身子?,朝所有人喊道?:“不要发箭,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阮郡守一把揪住他?:“这?些人是?谁?”
我朝郭池示意,他?随即拿出腰牌:“邺城边防大营令牌。我们是王琮将军的朋友,跟他?来拜访万老爷。”
万家针连忙补充:“上?个月我去邺城牵线一宗生意,遇见阿琮和他?几个朋友,正好遇上?过节,我就请他?们几个回来吃酒。他?们不是?逆贼。阮兄弟,切莫伤及无辜。”
面前的郡守没有审视令牌,他?的表情很冷漠。那是?我回到中丘后,第一次见到邺城之外的执事朝官。他站在我面前,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板干扁,像是营养被吸干一样。一对老鼠般的眼睛冷漠又机巧,嘴唇上?蓄着两撇小胡子?,要打要杀时,那胡子就激动得一耸一耸。
那时四面的窗格全部打开,屋内亮堂不少,风呼呼吹进?来,我和这?一屋子?的人都吸着寒意。
老鼠眼郡守说:“我是?四品文职,与武官不相?熟,阁下的东西不会看也看不懂。既然你们是?王小鬼的朋友,叫他?出来认一认吧。”
我便回答:“王将军回去拿点东西,明天才回来。”
那人瞥我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这?时,因为我和郭池破门?而出闹出的动静,地室已得到消息,四面八角的至高?处已安置好弓箭。按照事先安排,如果我们陷入险境,只能鱼死网破。
阮郡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没有被紧张的氛围感染。自从郭池举起邺城的令牌,仿佛令他?冷静不少。接着,他?多看了郭池两眼。
“小兄弟,你不像中原本地人。”他?试探地问,“我听说南邻武将习惯在刀鞘上?描绘桃枝,以示对故土的眷念,就像你手上?的那柄。”
万家针立刻说:“大人好眼力。邺城集市上?到处贩卖这?些器物,阿琮也有好些这?样的。”
郡守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劝你们不要带这?些在身上?,回想庆禧十三年的恩怨,中原不会欢迎任何有南岭标记的东西。”
我看一眼自己的刀鞘。而阮郡守机巧的目光又转向我:“这?位公子?也来自边防大营?”
我告诉他?:“我住在邺城,是?万老爷茶叶买卖的上?家。”
不知道?他?相?信与否,他?没有寻问下去,忽地又把注意力转向万家针。
“老货,今天你一定要把殷忧昌和蒙九交出来。他?们身负逆国逆君的罪名,本官缉拿人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交人,万家庄就这?么围堵下去,任谁也救不了。”
我意识到他?是?说给我听的。
“小公子?,”他?朝我说,“你远道?而来,有没有遇见画像上?的二人。”
“当然没有,”我说,“我们昨天深夜才到,还未睡醒,今早就迎来阮大人。我连万家庄是?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是?么?”他?又眯起耗子?眼,“世道?险恶,公子?不要交错朋友。在下是?好心提醒。”
“郡守大人,今早你硬闯民宅,私自搜掠,身上?没有任何公文佐证,证明搜谱之人所犯何罪。”我对他?说,“仅凭两幅画像?我至今不知道?,画像上?的人所犯何罪?你还对屋主滥用私刑。我们虽然远住边陲之地,可?邺城至少是?个以理服人的地方。”
他?收起眼中笑意,可?嘴角却?忍不住扯动,难道?我的话很可?笑吗。他?身旁有
个佐领,似要对我动怒,他?又制止了。他?微微抬手,示意身后横眉怒目的人都后退。
“小公子?,抓捕那两人真是?本官领的要紧差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十年来无论身处何地,本人都牢记在心。所以,今天即使?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也只能得罪了。”
他?微微收缩起冰冷的眼瞳,一声令下:“把他?的手砍下来。”
即刻有人按住万家针,手起刀落,瞬间鲜血洒了满地。郭池还不及反应,一条鲜活的臂膀就横在他?面前。万家针强忍着痛,倒在我面前呜咽。
“把这?里围起来。”他?大步走至前门?,面朝石堡大声说,“不把逆党交出来,谁也别想走出万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