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死了,妈的,一天到晚生那么多谁养得起?”李渊说着,又给了她一耳光,像是随手打死一只苍蝇一般。
女孩两颊对称得肿了起来,床上的兔子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血液不断流淌,好像把她的生命一并带走了。
“你给我过来。”
李渊看着李姝的脸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扼住她的脖子,一脚踢开床上的兔子,把李姝摁了下去。她终于像活人一样开始抵抗,但是纤细脆弱的四肢难敌男人壮硕的身躯,她被大力死死扣在床上,喉咙里连喊叫声都发不出。
谢姜芨焦急地发出又轻又细的呼叫。
眼泪从李姝的眼角流下,她一偏头,视线和谢姜芨相望,眼中的痛苦、愤怒、悲伤淋漓尽致,真实得令人胆寒。
她从李姝的眼神和细微的哭喊中感到心脏像被揪起来一般的惊恐和悲痛,一阵一阵头疼袭来,谢姜芨无奈地偏头,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等待晕眩过去——
面前是一双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透彻晶莹的瞳孔里映照出谢姜芨的倒影。
一只没有四肢,沉默躺着的、骨瘦如柴、毛发稀疏的兔子。
她呼吸一滞,通过那血红的瞳孔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聚满了像她这样的兔子。
说是兔子,不如说是白色的肉团。
它们非常安静,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
她痛苦地垂下头,在限定的生命流失之前,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想道:
傅堪呢?
李渊李渊,他竟然还活着!
嘈杂喧闹的人声不绝于耳,烈日炎炎,坚定不移地试图将一切事物烤得外焦里嫩。
太阳光将整个大地照耀得一览无余,谢姜芨恍恍惚惚地睁开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眼皮,一阵眩光后,清清楚楚看到了头顶高楼悬挂的巨大牌匾:莲舫。
莲舫?
她现在所处的是什么?时候?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有人正在一下一下地扯她的衣服,她不耐烦地扯了一把衣袍,那人却越来越用力?,颇有不获得她的关注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谢姜芨不耐地皱眉,刚想?看清这一直扯她的瘪三是谁,还未低头,就被那只手猛地扯了一下,顿时脚下不稳,刚要摔倒时,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熟稔亲昵地牵住她的掌心。
“小?心。”
那人声音好听,如潺潺涧鸣的清泉,无端化解了滚烫的温度,润物细无声地抚平她燥热的心。
谢姜芨借着他手的力?道堪堪站稳,感觉衣摆又被扯了一下,一股无名火窜上天灵盖,刚要发作,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娘!”
谢姜芨:……?
叫谁呢?
朦胧的视线完全?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手的主?人大概常年?执笔,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到他指腹下厚厚的茧,突出?的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底下青色的血管。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顺着他的腕骨地摸上来,许是因为?身高不够,小?胖手艰难地勾住,将他的手臂拉低了点,露出?一张圆圆的包子脸和两个小?啾啾。
声音哑哑的,像是被糖水糊住了:“娘——亲——你是不是热昏啦?”
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纯金打的长命锁,伴随着一跳一跳的动作上下摇晃,反射出?一折又一折闪耀的金辉。
那好听的男声无奈地唤道:“暖暖,站过来点。”
谢姜芨被那长命锁闪瞎了眼,克制住自己对金子犯馋的冲动,默默别眼抬头,与面前之人对视。
那是一双平湖似的眼睛,温和、静默,在与她视线相撞的刹那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但仅仅一瞬便消逝,像是错觉:“娘子头疼吗?”
他的神色依旧柔和得像是冬雪消融,眼里的关切只增不减。
左一个娘亲,右一个娘子的,谢姜芨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还好,起码这次是人。
她敷衍地点点头,顺着男人的话揉了揉眉间,大脑疯狂转动着,下了定论——这人绝不可能是傅堪。
那傅堪去哪了?
他被传送到了另外一段回忆里,还是伪装成了别人,正在暗中窥伺?
正这么?想?着,她皱起眉,下一秒,温热的指腹贴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着:“昨夜里那碗冰镇梅子最是寒凉,虽说是夏日,但你有头疼的老毛病,下次可不许贪嘴。”
眼见她爹开始絮絮叨叨,暖暖眼睛一转,扭身钻到谢姜芨身后,十分有节奏地捶打她的腰:“我也来帮忙!”
谢姜芨窝心地揉了一把暖暖的刘海,完全?无视了男人的话,刚想?夸几句,身后传来急急忙忙的催促声:“你们还排不排啦?不排就让一下!”
一股力?猛地将她一推,她下意识将暖暖的身体?往怀中带进,面前人的反应更是迅速,宽大的手掌搂住她的肩膀拥入怀中,将一大一小?二人以保护的姿势圈起来,下巴微低抵着她的额头,手掌的温度通过薄如蝉翼的衣料传递,竟滚烫异常。
那手微微缩紧,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就像是犬类动物守卫着自己的专属领地,正在宣告所有权。
谢姜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能地想?逃。
可她的额头被迫贴着他的下巴,竟闻到了丝丝缕缕清苦的药香,抬眼看去,这才发现他的皮肤苍白?得不像活人,以至于脖颈下的血管走势更加明显,凸起奔走的纹路恣意生长,像是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