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竹心中明了,自家夫人向来宽宏大度、知书达礼,却未曾料到连此事亦能如此包容。
归途未定,她内心忐忑不安,思量着该如何启齿,若夫人不允又当如何?
然而眼前的情景,方玉竹也曾有所预料。她反手紧紧握住谷茉的手,良久方开口言道:“夫人,多谢你。”
谷茉笑看方玉竹,眼前之人一贯如此,不过是怕她担忧才隐瞒罢了。
“玉竹姐,你何时动身?”谷茉无意在此事上过多纠结,遂迅速转移话题。
见姐姐已然答应,谷谦心急如焚,拉着苗氏的手臂撒娇道:“娘,你看姐姐都同意姐夫去了,为何就不让我同行?”
苗氏狠狠瞪了一眼谷谦,说道:“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随行只会添乱,给你姐夫增添麻烦。”
夏金澜并未多言,只是静静望着芸香。她本非非要前往不可,但若借此机会得以晋升,岂不是更好?
芸香见谷茉应允,虽心中不舍,但仍艰难点头,对夏金澜说:“金澜姐,你想去便去吧,有堂姐在,我相信你会平安无事的。更何况你是文官,并无需上阵杀敌。”
“芸香啊,你快要临盆了,怎么还让金澜走呢!”朱大娘虽未言语,此刻也焦急起来。
芸香转头看着母亲,笑道:“娘,我知道你疼我,可是金澜有她的抱负。孩子嘛,有你们在,我是不担心的。”
方玉竹这次没有犹豫,开口道:“皇上命我们在正月初十出发。”
“什么?这么急?”谷茉没想到日期会如此紧迫,着急地说,“这不行啊,时间太紧,我来不及为你准备行装怎么办?吃的用的,住的穿的,都来不及备办。这么冷的天,总要缝制几件冬衣才行,听说北疆十分寒冷。”
见妻子这般着急的模样,方玉竹心中一暖,笑道:“没事,不用操心这些。我们是行军打仗,吃点苦不算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你是大将军,若是生病了,部下该怎么办?我今晚就给你收拾东西。”谷茉慌乱中语带颤音。
谷谦见状更是心急,姐夫与妹夫都能去,自己身为七尺男儿怎能不去?
“娘,你就让我去吧,你看夏的人都能去,我也要去。”谷谦不肯罢休,见苗氏依旧不动容,竟站起身来说道:“娘,你不让我去,我这辈子都不娶妻,咱们老谷家就此断后。”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谷谦挨了苗氏一巴掌,在场之人皆惊愕不已。
“你这逆子,说什么胡话!你真要气死我吗?”苗氏捶胸顿足,泪盈于睫,“你爹走得早,我就盼着你能安稳地娶妻生子,你怎么偏要去冒险?”
苗氏话语间满是伤感,谷谦心中也不好受,颓然跌坐在凳子上,失落地说:“好吧,好吧。”
见儿子妥协,苗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作为娘,她怎会不懂儿子的心思,但她为了谷家,实在不能让谷谦去冒险,只愿他一生平安。
这顿饭大家吃得兴致缺缺,各自心事重重。
饭后,谷茉匆匆回房,将归安交给苗氏照顾,飞奔回屋翻箱倒柜寻找衣物。
箱子里有许多方玉竹尚未穿过的新棉衣,都被谷茉找了出来。
方玉竹回房看到床上堆满了衣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舍不得离开谷茉和孩子们,以前从军时两人虽已成婚,但并无深厚感情,而今这两年的相处,使她对家人的情感更加柔软。
“夫人,别忙活了,让下人们来收拾吧。”方玉竹上前抱住谷茉,轻声细语。
谷茉身体仍在颤抖,故作镇静地说:“不行,这些都要我亲手整理。”
因是从背后抱着谷茉,方玉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心痛不已,遂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见谷茉苍白的笑容,方玉竹怎能不心疼?
“我真的没事,你的决定我一直支持。”谷茉努力保持冷静,但眼泪出卖了她。
之前人多,她强忍泪水,此刻在夫君的怀抱与安慰中,委屈得哭了起来,哽咽道:“我以为你来到京城,我们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你怎么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能不担心!”
听见谷茉哭泣的声音,方玉竹更觉不忍,紧紧搂住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玉竹姐,我想念阳北村。”谷茉在方玉竹怀里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回去探亲。”方玉竹连忙点头答应。
确实,在阳北村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少了诸多烦恼。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人却越来越累,越来越不由自主。
劝慰许久,谷茉才渐渐平静下来。
毕竟今天过年,总是哭泣不好,谷茉把方玉竹赶出去照顾孩子,自己则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强忍着眼泪为方玉竹收拾行装。
心中虽感凄凉,但也明白方玉竹的决定难以改变。又想到今日是新春佳节,为何自己独感哀愁,生怕因此让众人也跟着难过,谷茉在房中独处了一段时间后,便到梳妆台前整理仪容,这才出来。
偏厅里只有苗氏、谷谦和朱大娘,归安已被方玉竹带出去游玩,芸香与夏金澜回了房中,想必是为了私下交谈。
谷谦显得十分消沉,坐在那里毫无兴致。
大家见她进来,都带着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朱大娘首先开口问道:“玉竹带着归安在外面玩呢,你没事吧?”
尽管谷茉抹上了胭脂,但红肿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她摇了摇头说:“无妨,只是刚开始得知消息时有些难过,现在好多了。玉竹如此有为,作为妻子理应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