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触摸着布丁杯的表面,继续说道:
“拉普拉斯,你是以世界上最强的超级计算机——【树形图模拟器】为原型制作出来的复制品。”
在物理学领域中,拉普拉斯是知道每一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的恶魔,当它掌握宇宙中某一时刻的所有原子的信息,它就能预测出万物的未来和命运。
拉普拉斯,这个名字象征了少女对于亲手研发的模拟器的期待。
她希望自己组装的计算器能如无所不知的拉普拉斯妖一般,通过掌控一定范围内所有粒子的动向,计算出唯一、真实、且无法逆转的未来。
“作为你的本体的量子计算器,就算用上最新科技的硬件压缩体积,也有一个集装箱那么大的规格,再加上冷却系统和供电系统,你的所有配件加起来就有三个集装箱的大小……除非放在地下室或防空洞,你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压塌一层楼板,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除尘和过滤系统,防止外部震动和冲击的防御系统……于是,我将你伪装成了人造卫星,发射到了人类无法直接触碰的太空。”
在学园都市,理事会也是出于相同的考虑,将超级计算机【树形图设计者】送上了太空。
无论是【树形图设计者】还是【拉普拉斯】,它们的技术水平都是对当下世界的降维打击,哪怕修建核掩体级别的防御工事也不见得能够防住窃取技术的间谍。在这种情况下,伪造成人工卫星送入宇宙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更何况,红理对横滨的安全完全不抱信赖,自从知道这片土地上可能藏着万能许愿机后,她就完全放弃了在横滨开展任何大型研究的打算。
她可不想在实验进入到关键步骤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歼灭武器将她的研究和横滨一起付之一炬。
“假如说,那个模拟器位于横滨,那么它的冷媒至少需要一个港口的海水,就算加上业务用空调和液氮也尤嫌不足,姑且不论它本体的耗电,恐怕连它的冷却系统的耗电也有一个一线城市的商务用电的总量。”
红理的五指握住布丁杯,以指尖擦去杯子表面渗出的水珠。
“更何况,我的探索不止局限于有限的陆地,我还曾飞出大气圈的边界,观测到了真正的太空。假如有模拟器能完美复刻一个物理规则和现实一致的地球,它也不会投入算力去模拟一个货真价实的宇宙,那片蓝天的外侧应该会是什么也没有的【空】。就算它随着我的开拓模拟了世间万物,但当我冲出地球的一刻,它就会因为没有创造过外面的事物而引发逻辑错误,甚至会使地球本身死机。所以,游戏的假说可以放到一边,除非它用到了人类现有技术远不能及的外星科技。”
当她移开手指,布丁杯就飘了起来,落到了十米开外的垃圾桶中。
“这些都是我相信并理解的力量,但如果让我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呢?”
【用户指的是‘世界是在五分钟前被创造出来’的假说吗?】
“我不喜欢将思考引入到不可知哲学的方向,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宇宙偶尔也会给这些思想一点市场。”
红理一手按着额头,难得迷茫地说道:
“也许我以为的真实,也仅仅是我的一场梦,既然是梦境,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管是娘化的尾崎红叶,还是用剑的福泽谕吉,说不定这边的魏尔伦和兰波,在现实中也只是人畜无害的诗人……这样一想又觉得奇怪,对文学没有任何兴趣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梦?难道是我在常盘台的文学课上睡着,才做了这样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还以为我的梦会进入到星际时代,人类已经舍弃旧日的家园,在茫茫宇宙中寻找新的乐土,又怎么会梦到科技不进反退,文学史上的作家改头换面,就连颜值也提升了一大截?”
思来想去,红理脸色一肃。
“拉普拉斯。”
红理的语气变得十分凝重。
对着绝对理性的人工智能,她以学术探讨般的表情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春|梦?”
二十四
菱神红理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她最大的依据,就是那些原型可能是现实中的某位文豪的黑手党同事。
红理不缺鉴别出美的眼光,也能够判断人类的美丑,她确实不在乎交往对象的容貌,但也不至于对对方的长相熟视无睹。
在红理看来,她那些容貌不俗的同事,就是拿原型的名字进行了与原型的长相毫不沾边的再创作。红理曾经听说,有游戏打着历史人物的旗号,对历史原型进行了二次创作,不止增添了种种时髦的元素,就连性别也发生了改变,他们甚至还让娘化的角色和游戏的主角谈起了恋爱,总之做了种种让历史人物的粉丝大皱眉头的事。
难道说,自己做的就是这种类型的梦?在青春期分泌过多的性激素的诱导下,做了一场与顶着文豪名字的男女深入交流、宛如乙女游戏一般飘洒着玫瑰花瓣的梦境?
红理陷入沉思。
相对于让科学技能点点到lv90的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转移到一个超乎想象的异世界,还是当下的世界是现实世界的自己做的一场梦更合逻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通过各种手段验证的物理定律与原本的世界没有偏倚。
如果问题是【自己以外的东西都是假的】,红理说不定还可以从两个世界的物理法则的误差中发现端倪,但如果说问题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那么又该如何验证和抵抗那种程度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