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做老师的那个就明白了。
“你还真是心软。”
叶萤微歪歪头,又有些好奇,“他已经相信你不是实验室出身,也道过歉,你为什么还要攥着我?”
明明顺利度过了一场危机,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少年海蓝色的双眸微闪,眼底滑过超出年龄的复杂情绪,半晌才低低出声。
“老师,你真的认为我是普通的孩子吗?”
莫咒苦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来到地上所见的一切都很新奇。
花草,鸟雀,兔子,树木,昆虫,河流,山坡,天空,雪,雨……这个世界太多新奇,太多未知。
也太多陌生。
莫咒苦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时常听不懂其他人的话,他们话中提起的很多词都让他难以解。
异兽?贵族?实验室?实验品?雇佣兵?
他思考着,揣测着,试探着那些词的含义。
仿佛一个第一次听见声音的聋人,小心将世界的形状与模糊的印象合上。
可他还是无法听懂。
人与人应能够沟通。
那无法沟通无法交流的那些,还能称之为同类,还能被视作人吗?
从未有人给他答案。
也无人能解他的困扰。
因为怎么会无法解,怎么会无法沟通呢?
——如果生活在地上的话。
于是答案一瞬清晰。
原来如此。
出生地下城的他,对于地上的社会来说,是异类啊。
他隐瞒身份,模仿其他人的行动,假装自己属于这里。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无论怎样模仿,他来到地面的时间都太短,欠缺的太多,总有破绽。
无法融入社会,无法被接纳,没有归宿与去处,徘徊于世间的野兽。
那就是他。
而他的老师,叶萤微偏偏是一位不会错认任何破绽的怪才。
黑发雇佣兵曾私下和他们吐槽:“你们老师简直不是人,说什么一眼就能明白了,哪有人能明白啊,真有太多这种人,世界早该毁灭了。”
彼时裘怜真得意洋洋,仿佛一荣俱荣,嘲笑王柳:“是你根本无法解老师的境界,区区雇佣兵,和老师当然不是一个水准的。”
而莫咒苦除了感叹,还有动摇。
假如叶萤微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出来。
那是不是也看得出来他不属于地上,不属于这里?
这个本该深埋的问题,如今有了摆出来的机会。
所以他问,“老师,我是个普通孩子吗?”
可他在问出的那一刻,就已经给了自己不容反驳的答案。
是的,我不是普通人,我是被排斥的“不普通”。
而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