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饿的两眼直冒绿光,但已经说定了以做事交换其肉身的交易,自己现在扭头把陈相青吃了,岂不是违背约定?
百无聊赖地在屋内坐了半响,她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打算去弄点儿常人的食物来充饥,无论是否能饱肚子,有东西划过喉咙的感觉,便能让她感到一丝满足。
于是她在夜深之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到下头去了,在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站了片刻,自觉已经观察到心里有数,就走上前去,对跑堂的一指正热闹的几桌,说:“我要一样的。”
顿了顿,补充道:“账记在同我一块儿来的人身上。”
跑堂的年纪不小,熬了这半夜强打着精神伺候人,笑道:“没东西啦!但凡店里有些好的,都叫那桌少爷给订了,您看”
济善没想到连这饭自己也吃不上。
眼瞧着大堂里满桌鱼肉,上头都人推杯换盏吃的舒畅,自己却要挨饿,她愣了一下,跑堂的便又走去后头抬酒。
待他再经过的时候,济善拦住他,说:“不好的我也要。”
“姑娘可是饿坏了?”跑堂的道:“您且等一等,待会儿小的带您去后头瞧瞧,保不准啊,您就不想吃了!”
说毕,他快步上前,将手中的酒替换了桌子上的,又烧热小炉,拿个小网筛架在酒罐上,道:“小店酒浊,各位老爷担待些。”
其中坐上宾的说,穿金戴银,喝的面上通红,大笑道:“就是来喝您这浊酒滋味的!好酒有什么稀罕的,爷腻得拿来泡脚!”
几桌人大笑,济善站在一旁,看着满桌的饭食,也微微的笑。她吃东西不挑,只管塞饱了肚子就行。
而那穿金戴银的男子笑完了,一把揪住跑堂的,使了个眼色,问:“那位美人,是什么路子?”
跑堂的心道不好,说:“是下来寻些米汤的,大抵夜里睡的不好。小的这便叫她上去了,不打扰各位爷的兴致。”
同时又在心里暗暗的恼,那姑娘长得漂亮,人也讲理,可太不懂规矩。
平日的客栈岂会到了这样晚,大堂还如此吵闹?夜里在外头吵吵嚷嚷喝酒的,不是无赖泼皮,便是江湖游客,再不然,就是富家公子了,哪一个是她一个姑娘家好挨的?
再说这桌人排场拉的极大,他们桌上许多珍馐,都是自带的好食材,给了厨娘都生怕做坏了的。又个个一身锦绣,上来先掷一锭金子在桌上,将此处酒食包了,一看便是一掷千金惯了的主,吓得他听毕儿子汇报,立即从被窝中爬出来鞍前马后地伺候。
这样的纨绔才难伺候哩!
“哎!”那男子道:“凭什么赶人回去?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没看见美人朝咱们这边儿望么?不懂事的东西,去请了来!”
跑堂的哪敢有二话,小跑到济善身旁,小声将事情说了,叫济善去那男子桌上一块儿吃。
而济善听完,没恼,也没露出点羞怯的风情,她带着一点儿终于有饭吃的喜悦,对跑堂的说:“帐记在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身上。”
跑堂的一咧嘴,心说完咯,这姑娘没想站着勾个富贵公子充花销,她是个傻的!
他也不敢多嘴,看着济善走了过去,那男子吆喝着将桌上人赶开,给她让了位置,殷勤道:“叫在下二郎即可,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济善不觉也异,坐下来伸手先拈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连嚼都没嚼,囫囵咽下,才说:“济善。”
几个桌的人都不闹了,支着耳朵听二郎献殷勤。
二郎看她一口吞一块炙羊肉,呆了一瞬,接着色迷心窍道:“姑娘好胃口,喝点?”
济善眼睛眨了眨,没吭声。二郎倒了递过来,她就接了,含一块儿肉,然后一口酒送服,越吃越快,把头仰的十分顺畅,转眼就将酒杯喝空,很赞许地对二郎说:“再来一杯。”
二郎目瞪口呆:“姑娘,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济善说:“这样好咽。”
她吃畜生肉味同嚼蜡,若不是为了饱腹,实在不愿意受这个勉强。
趁着二郎大张着嘴的劲头,她左右开弓,横扫桌面,待最后一块儿肉下肚,济善喝了口酒润嗓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心想,没吃饱。
一桌的炙肉烧鸡顺着嗓子眼倒下去,好似倒进了一个无底洞,只有顺着嗓子滑下去落到肚子里的那一刻,感觉了个响,随后便又是无边的饥饿自上而下席卷她全身。
饿啊。好饿。
怎么会这么饿?
二郎见她这幅只管往嘴里塞的做派,心中打定了她是个没见识的小户女,没吃过好东西,在家中更是没受过什么教养,是野大的孩子。心中就得意起来,觉着好拿捏。
这是个没见识没家世的,而自己偏有的是钱财叫她长见识!还怕拿不下来?
之前客气,是因为瞧她美得极静,颇有几分不能轻动的坦然淡漠,便想着是哪个大户的小姐,若是充作了男孩儿养的,常在外头走山游水,便不会看见了他们就胆怯。如今看来,这就是来讨饭吃的,还有什么可忌惮?!
也就脸蛋体态美些罢了,这都爹娘给的,与她又无干!
他对待有些身份的姑娘一个态度,对待这类小户女,便又是另一个态度。
这样想着,二郎神态就变了,眉宇间多了股子居高临下的傲然与施舍,看她动作停下来,便很随便地问:“怎么样?”
济善说:“还好。”
二郎又倒了杯酒,用力往桌子上一掼,笑着说:“少拿乔!你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爷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