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漫长,檐铃的叮咚声愈发激烈,宛若高声呼救,天上大雨湍急,不见歇态。
院落中,挖到一半的池塘被无?情雨水淹成了泥泞沼泽,偌大雨滴接连凿入泥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进,砸进雨水又挤出雨水,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甚至雨滴遭风席卷,团伙作案,沿着窗棂斜飞入室,试图将?屋檐下?的安谧地盘也搅成情天孽海。
贺兰香自孽海漂浮上岸,头?脑昏沉,浑身软若棉絮,筋疲力尽。
她已分不清身上的潮湿究竟是窗外飞雨作祟,还是黏腻热汗烦人?,平复半晌,好不容易等到神志回归,想起房中浴桶未曾抬出,里面有水可用,便?支撑起身子,想要过去将?一身黏汗洗净。
她倾出身体,眼见便?要离榻,一只大手蓦然伸出,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又生拽了回去。
第33章33
骤雨过后,饱经?摧残的梢头嫩叶耷拉头脑,青翠欲滴,清澈的雨水顺着叶子最中间的脉络缓缓下滑,拉了一条清凉的痕迹,一滴一滴,汇聚于叶子的尖尖,最终不堪重负,滴落下去,砸在青砖绿苔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溅起细碎银光。
细辛惊醒,睁眼见天色熹微,放眼望去,乌瓦苔墙上,天际翻着鱼肚白,大约已过寅时。
她推了身?旁春燕一把,春燕恍然醒来,睁眼便问:“主子出来了?”
细辛摇头,视线落到对面紧闭的两扇房门?上,春燕随之望去,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叹出?一口长气。
她俩整夜不过睡了有两?个时辰,其余时候都守在房外,生怕听不到房中差遣。
可整晚过去,别说?差遣,动静没有一声?,静到吓人。
细辛春燕常年侍候内宅女眷,对房中之事并不引以为忌讳,二?人简单思忖,都觉得蹊跷,更不敢离开,只好干守着。
一直守到天亮,房门?都没打开。
“真怪,怎就该丁点声?音没有呢?”春燕打了个哈欠,“难道主子与谢将军聊了一晚上的天儿么?”
细辛揉着惺忪的眼,“别瞎想了,兴许只是雨声?大,将动静盖住了呢。”
总之无?论如何,光见?她们主子和谢折站在一起的样子,这?一夜,便不该丁点动静没有。
实在太反常了。
咯吱一声?悠响,房门?蓦然打开,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细辛春燕汗毛一竖,立马起身?福身?,声?若蚊蝇,“见?过将军。”
谢折衣冠整洁,遍体肃冷,昨日进?门?时什么样,今日出?门?便还是什么样,腰间革带板正紧束,无?一丝凌乱的痕迹。
只有眼底沾染一缕过往从?未出?现过的潮红,与漆黑瞳仁相比对,像冰与火的融合。
他瞥了眼两?个丫鬟,面无?波澜,长腿跨出?门?槛,径直走向廊门?。
细辛春燕松一口气,正要奔入门?中,便听冷沉的一道声?音传来——“别叫她,让她多睡会。”
两?个丫鬟噤若寒蝉,赶紧点头应下。
清透的晨光折入房中,未散的欲气似乎有了形状,漂浮着的白雾一般,幽袅笼罩在雕花木榻。
榻上,美人乌发乱作满床,若隐若现地遮着身?躯,雪白肩头一览无?余,泛着莹润的光泽,宛若待君尝撷的鲜嫩荔枝。
她遍体清凉,只一条薄衾虚掩在腰上,衾下青紫落于雪肌,触目惊心?。
贺兰香从?未这?么累过,直接睡死了过去。
*
醒来,已是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