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六点了,我爸妈住在附近的酒店,叫我出去吃晚饭了,回头再聊。”
这话说完,他仓促走出寝室,才发觉自己后背冒了层冷汗。
明慈目送苗念春的背影消失,走到门口,将门轻轻合拢之后,便打量起整间寝室。
四个上床下桌带衣柜的床位,独立卫生间兼浴室,有个六平米左右的阳台,房间里还配了空调和电扇。
条件还不错,符合他对大学寝室的期待。
明慈收拾完东西,铺好床铺,已经快七点了。
该吃晚饭的时间,他却没什么食欲,只觉得疲倦,就想洗个澡,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的布局,由磨砂推拉门隔开,外面是洗手池和马桶,里面是装着电热水器的洗浴间。
明慈站在洗手池前,捏住衣角即将脱掉上衣的那一刻,腰间一圈红线骤然回缩,变成红痣,无声蛰伏在后腰中间。
明慈脱了衣服,习惯性地看了眼胸膛,然后揭掉左手食指的创可贴。
指腹深红的烧伤暴露在空气中,那一小片皮肉被烫脱皮,淡黄渗血的肉露出来。
这才是人类受伤后的正常状况,没有怪物寄生在伤口里,这片烧伤要好几天才能结痂,痊愈之后会留下肉眼可见的疤痕。
明慈直勾勾地注视着烧伤,犹如着魔了一样,左手缓缓抬高,指腹贴在唇边,张口咬了下尚未结痂的伤口。
腥咸微苦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强烈的疼痛随之袭来。
他如梦初醒,猝然放下左手,立刻拧开水龙头,俯身喝水漱口。
明慈接连漱了几口水,唇舌间的血腥味逐渐变淡,消失。
“……”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从洗手池里抬起头,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湿漉漉的、泛着绯红的面孔。
食指伤口破得更深,鲜血缓缓溢出,滴答滴答地落在瓷白台面上,留下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明慈直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血迹,没有立刻清理,而是直接走进洗浴隔间,拉紧磨砂玻璃门。
狭小的浴室里,水汽氤氲弥漫。
十分钟后,他洗完澡穿上睡衣,便径自走了出去,好像忘记了瓷砖台面上的血迹。
寝室的灯关了,落地窗帘紧闭,室内一片昏暗沉寂。
明慈躺在床上,双眼合拢,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
他左手食指贴了新的创可贴,但伤口还没凝血,沁出的鲜血渐渐洇透创可贴,从边缘溢了出来。
腥甜、甘美、充满诱惑的血肉,是它现在最需要的养料。
更何况,这是来自宿主的血液,简直是滋养身躯的无上珍品。
明慈已经陷入了深眠,呼吸轻缓绵长。
红痣悄无声息地滑到左手,拉伸变大,探出细密的触须,接住他指尖即将坠落的血珠。
宛如水滴落入油锅,再次尝到明慈的味道,饥渴难耐的食欲霎时沸腾起来。
无法控制的本能渴望,如此焦灼迫切,让它几乎没办法思考,只能贪婪地摄取他的血液。
濒临失控的时候,它恨不得将他整个吞掉。
但是它注视着这张沉睡的面孔,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灵魂里翻涌,堪堪压住暴涨的本能食欲。
“明慈……你骗我……”
黑暗里,扭曲的话音流入明慈耳中。
“没有永别……我们永远不会分别……”它紧紧缠住他,“从今往后,哪怕是死,都不能分开。”
·
夜里十点。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紧接着咔嗒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
“诶?没人?”
苗念春站在门口,见寝室里一片漆黑,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以为明慈出去了。
他按亮电灯,无意间瞟见明慈坐在高高的床上,顿时吓了一跳。
“我擦!”他浑身寒毛炸开,语气不太好,“吓死我了,明慈,你怎么不吱声啊?”
明慈刚刚从睡梦中惊醒,意识还不太清明。他迟钝地偏过头,盯着苗念春看,眼神犹如在看陌生人,过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苗念春松了口气,反手关上门,随口问:“才十点,这么早你就睡觉了?”
明慈没有回答,而是垂下脸,注视着自己的左手。
不疼,伤口一点也不疼。
他轻轻咬住牙关,一下子揭掉食指的创可贴。
指腹完好无损,干干净净,连伤疤都不存在。
明慈睁大眼睛,立即下床跑到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