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若是殿下能?够解汝宁之危,不?仅会得陛下恩赏,也会受汝宁百姓赞誉,此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良策,何必非要闹到尸骨如山的地步呢?”
太子笑了?笑说,“孟大人此番见?孤,又苦口婆心的劝孤,是为了?汝宁的百姓吧?真是用心良苦。”
孟简之垂着头,“殿下错了?,臣是为太子的将?来打算。臣既领亲军都尉府都尉之职,自然要为殿下的未来,为大周的未来考
量,臣说的办法,是对太子最好的办法。”
太子却没心思关?注他的办法,只是注意到孟简之说,要为他的未来考量。“你要知道,自父皇设立亲军都尉府以来,亲军都尉府就?只为父皇办事,只为父皇考量,为孤考量?呵,是你哄孤的话罢了?”
谁人都知亲军都尉府是陛下眼线,纵然陛下一直宠爱他,可他亦没有权力?随意调用亲军都尉府,孟简之这段话,究竟是哄他拿出圣药,还是真正有心辅佐他,他得好好考量考量。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臣欲为殿下考量,是陛下要为殿下考量……”
孟简之神色暗了?暗,他忆起,他第一次面圣,在灯色昏昏的未央殿,那位开国帝王迫人的威势。
“考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朕还记得你当年见?朕的模样,也记得你几年前,在汝宁做得那篇大周律的文章。
朕一直等着你来见?朕,你果然没让朕失望,朕差点就?要将?状元点给你了?,不?过想了?想,你还是不?要太惹人注目的好。”
孟简之彼时垂着头,不?敢说话。
武德帝又道,“当年你父亲说过,在朕需要的时候,会为朕效忠,可他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会力?不?动心,你继承了?他的衣钵,是更合适的人选。”声?音在空洞地回?荡在大殿。
“多谢陛下隆恩,日后必为陛下鞠躬尽瘁。”
金殿之上传来冷笑一声?,“鞠躬尽瘁,你还年轻,可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武德帝自金殿移步而下,站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过了?良久,武德帝幽幽道,“朕不?希望你同你父亲一样,只在工部效力?,朕知道,你的才能?在你父亲之上,亲军都尉府……很适合你。”
“多谢陛下。”他道。
武德帝又冷笑一声?,“这亲军都尉府的校曹大人,旁人看着处尊居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似的,但,可不?好做,亲军都尉府如今的校曹大人,霍风为何被?人称为地狱恶鬼,你,懂吗?”
“懂得。”他知道他没得选。
“亲军都尉府的校曹,要得一副铁石心肠,你,有吗?”
“草民只身孤影,心无所系,愿为陛下效死输忠。”
武德帝陡然一笑,“朕记得,你有一个感情甚笃的青梅竹马。”
他跪在青砖上,十?个指节轻轻一抖,他只蹙着眉头,“臣确实有过婚约,可与那女子也确实早就?断了?情分,感情甚笃四字……无从谈起。”
武德帝看着少年执拗的背影,笑了?笑,他不?信他的话,可这样才好,如此偏执,能?干,身负仇恨,却又有软肋的人,才会是最锋利,最听话的匕首。
过了?半晌,武德帝道,“太子平庸却性子狠厉,朝中清流重臣,又劝朕将?皇位传给献王,可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得帮朕肃清朝野,待朕百年后,也得帮他坐稳这江山。”
武德帝年事已高,也不?得不?考虑身后事。太子没有武德帝的权谋智慧,要将?他扶上王位,得先除了?障碍,否则勉强上位,也不?过是刀兵四起,战乱重生,他得有一个足够强硬,足够心无旁骛的人辅佐,武德帝心中再清楚不?过。
“依朕看,这几年朝野上也是太冷清了?些,朕上年纪了?,喜欢热闹,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武德帝回?身,走到龙椅上,他亦不?知道他的选择对不?对,可他只能?这么做,因为只有他知道,他那两个弟弟更不?是东西。
他空洞的声?音在大殿之上一遍遍地回?响。
孟简之长?久跪在大殿上,君臣相顾无言。
遥远地回?忆渐渐淡去。
孟简之半阖着眼眸,继续道,“陛下年岁大了?,也开始为大周的未来考量了?。”
太子有些讶异,这些年,武德帝一直不?放心他,更没有说一定会让他即位,他甚至怀疑,在朝中清流党的教唆下,武德帝会将?帝位传给献王。
可若是武德帝嘱咐孟简之教导于他,便是替他谋选重臣,有心栽培他即位。虽然武德帝不?会现在就?将?亲军都尉府全权交到他手中,但这已然难得。
太子一时心花怒放,站起身,俯视着臣服在自己?脚下的男人,笑道,太子笑道,“孤懂了?,孟大人舟车劳顿,可需要去孤的小筑歇歇,小筑有温泉美?酒,最是解乏。”
孟简之却依旧俯身跪着,“多谢殿下美?意,可……臣请殿下速命随行太医,前往汝宁,救万千庶民于水火。”
太子拍了?拍脑子,“瞧孤这记性,竟把此事忘了?。”太子笑了?笑,看向他的神色柔和起来,“人人都说咱这位新任的校曹大人冷面无情,看来倒不?尽然。孟大人放心,汝宁的子民,亦是孤的子民,孤这就?命太医亲去汝宁。”
“臣替汝宁百姓,谢殿下。”
“以后,孟大人莫要与孤如此见?外,大人不?如在胶州行宫多住数日,孤好好款待宽带大人。”太子拉着他的手让他起身。
“臣尚有都尉府事务在身,不?好再在胶州逗留了?。”
“瞧瞧,霍风虽身受重伤,但还未离世呢,父皇就?已经把重任交托于你,不?允许你赋闲戴孝,也不?许你好好休息休息,孟大人自己?可要好好关?照自己?的身子!切勿太过操劳。”太子见?他执意要走,便也不?好再多留。
孟简之敷衍着他,除了?行宫,便行色匆匆带着那太医从胶州一路出来。
“孟大人,孟大人……您这么急干嘛?”太医道。
孟简之转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向太医嘱咐道。“骑着马,连夜赶往汝宁,算算这里的路程到汝宁,快马昼夜兼程就?是三个日夜,你若晚到一个时辰,我必让你阖家为汝宁枉死的人偿命。”
“三个日夜,我就?是不?拉不?撒……”那太医正蹙着眉头试图提出异议。
孟简之拂手不?欲听他多言,“话我已经说了?,您尽可以骑着马悠哉哉去汝宁,待数日后试试我的话作不?作真!”
那太医变了?脸色,不?敢再与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相对峙,一蹬马肚,飞快而去。
孟简之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眉间萧索。
上辈子,孟简之从太子口中听说汝宁起了?时疫,曾亲自带着风离赶到汝宁,可他知道汝宁时疫时已经晚了?,从胶州赶往汝宁,顾翁戎已因护着学?子,死在那帮佣兵刀下,他回?天无力?。
他又沿着汝宁出城各路寻六娘,最后终于在汝宁去临安的路上,寻到了?她,索性……她是安然无恙的。
他便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临安住脚,看着她在顾翁戎去世后忍泪照顾顾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