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孟简之给她的那只鸟低唤了一声,似乎是受不了此时的死寂。
六娘终于缓缓从臂弯里抬起头,凌乱着头发,回头看向那小鸟,它有些不知所措的跳动着。
而孟简之始终站在那里,他一句话没有说,却也没有走。
六娘看向他,他眉眼间是疏离,他正望向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六娘哭够了,竟忽然平静了下来,连泪都没有了。
她只是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她缓缓垂头,用力将裹在身上的大氅,紧了又紧。
他的身影淡的几乎就要湮没在这房内。这种沉默的僵持忽然让她觉得好累,好累。
她开口,“我,有些乏了,你走吧。”,声音像外面落在枝丫上的雪,轻的几乎听不到。她忽然觉得,她不那么伤心,不那么诧异,也不那么愤怒了,她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他站着没走。
她却没有理她,她好累,她将身子缩回榻上,侧过身,靠向碳盆,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她没有气力再应付他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离开,又有人进来。
她觉得自己胸口烧得滚烫,一下下急促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人在她身侧。
她伸手握着身边人的衣袖,才觉得一丝心安,她拿头蹭了蹭,嗫嚅着,“阿娘?好冷……六娘好冷……”
他看着她失神。他刚才将药碗放回伙房,外面静得可怕,他听到她这扇窗啪嗒啪嗒地扣着窗棂,似乎怎么都合不拢。
他本欲离开,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
他将窗棂拉起来用木杆撑住,站在她的榻前,直到发现几上的烛台快燃尽了。
他将烛台上的残蜡换下,又将火盆移到她的面前,火光映照着小女娘的脸,让她双颊更加绯红。
大概是渐渐暖和起来了,她渐渐睡得安稳了。
他垂下眸,他不该再留在这了……
他推门而出。漫天落雪,俄顷便使人白了须发,他垂眸,一步步踏着积雪的青砖。
*
六娘的身子养了数日终于见好。
只是,这些时日,孟简之照常听孟叔的话,来照看六娘。
他给她调药方,熬药,送药,什么都做,只是很安静,没有多余的话。
六娘自然也没有与他说话的心思。
她知道他应该,还没有将那番‘不欲娶她’的话与长辈们说明白。
两个人从以前的熟稔,到如今沉默得有些尴尬。
六娘觉得有些诧异,原来一夕之间,人与人就可以疏远到这种程度。原来她在他身边,也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她这么多年如火般的热情,竟然消失得不剩几息,大抵……是窗外风雪太大的缘故……
她忽然发觉,她的时间空下了好多,于是她将所有的时间用来读医术。
这阵子,六娘读书确实是因为孟简之,他拘着她读书。而她总觉得来日方长,降服不下一颗孩童般爱玩儿的心。
这几日,她没有迈出房门,日里学,夜里睡
不着的时候,也点着蜡烛看。
也因为,只有这样,她能稍稍一刻不安的心稍微被降服些。
顾大娘来看她时,总会让她好好休息。
她随口应付着。
偶尔,她抬眸望到外面那株梅,发觉不过几天,自己的心境竟恍如隔世。
有几天不落雪了,她好的也差不多了,孟简之便也不再来了……
可之后的一天,雪又飘得特别特别大,仿佛欲补齐这些时日的缺席。
她坐在窗前读书,却隐隐约约,听到顾翁戎震耳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失控。
六娘她心内突然不安起来,她几乎没见过阿爹这般失礼过。
她蹙着眉头,从榻上下来,裹了件绛红色小袄,将头发简单地竖起来,趿着鞋子推开门。
数日都躲在暖屋之中的六娘,骤然被寒意裹挟,整个身子不禁战战发抖,生了几分寒意。
院子里空寂无人。
阿爹的声音是从隔壁孟叔处传来的。
她陡然心里一落,忙将衣服随意一紧,便往孟叔家去。
“孟兄,这是意欲何为啊?!”
是顾翁戎的声音,她脚步不禁站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