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银锁公子是不是不想收回来?”她又开口。
见孟简之敛眉,她突然噤了声,“不好意思,公子,是芷兰失言了。”她知道提到?她,公子才会开心些,可她也知道,公子日?后是不会再见到?她了。
“公子被顾姑娘手上的链子伤到?了……”芷兰看着?他手上的划痕又道。
孟简之却不说?话。
“疼吗?”
孟简之抿唇,伤口有不过皮外伤,可他……
自然,是疼的。
“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他垂眸问她。
“哦,今早收到?飞信来报,说?太子殿下?到?了胶州郡,请公子过去。”终于提到?正?事,他是不是没那么伤心了。
“走吧,去胶州郡。”他淡淡道。
“那,芷兰还需要在这?里守着?顾姑娘吗?”
孟简之回头,已?然看不到?顾家的廊檐,一别两宽,各不相扰,她放手了,再无?人小性儿地央他分些时间给她,再无?人谨小慎微地试图再靠近他半分,窥视他的心绪。
他总算能无?所顾忌地做他自己的事,而她大步朝前,去过她的日?子了,这?,难道不是他希望的吗?
可,他放不下?。
他敛目,转身道,“我自己去胶州郡,你…先留在汝宁。”
“好。”她笑笑,她知道,他还是放不下?的,不然也不会一与他们相识,就请她回汝宁照看顾姑娘,只怕这?辈子都?得不到?,也放不下?。只要公子不忘记夫人的仇怨,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第21章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听闻,校曹大人应上命去了胶州郡。
所有的人都知道孟简之拜了高门,又因为毁约之事,与顾家决裂了。
一时所有人看顾家,有奚落,有嘲讽,有安慰,有看笑话,不过倒也不影响顾家的生活。
这些话,听听,也就过去了。
六娘坐在塌边,看向那只已然?大好了的鸟,它歪着脑袋看她,啾啾地?叫了两声。它也是他送给她的,送给她的时候身上受了伤,这会儿?已经好全了。
六娘打开笼,它似乎呆了半晌,迷茫似的的看着六娘。
六娘将它取出来,捧在手?心,抚了抚它的羽毛,将它放在窗棂上。
“哎,你也自由了。”六娘跟它道。
它不甚灵活的在窗棂上跳了两跳,振了振翅,没有回头便飞走,半点离别?的不舍都没留给她。
至于孟家老?宅,孟简之再未踏足半步,屋子他没有转手?,亦没有赁出去,就这么放在那里空着,钥匙六娘手?中还有一把,那会儿?忘了还。
屋内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已经一并变卖,还与了孟简之,唯有书简,还留着的。
想来,这些书册,他也不会再要,六娘想找些医书,只好在孟家老?宅中不问自取。
没有人气养着屋子,不过过些时日,就会显得冷清寂寥,甚至于结起了蛛丝。
她挑着灯,昏暗暗的灯光照着孟家渐显死?气残败的老?宅,唯有几粒烟尘在灯火处打着旋儿?。
六娘拿绣帕拍了拍书上的尘土,又将孟家的书都整理了一番,她将自己要用的几本医书,用帕子小心裹上。
她转身,却还是不慎将孟简之堆着的书册打落,书册里纷纷然?掉落许多纸笺。
她看着撒了一地?的纸笺,轻蹙了下秀眉,原将手?中的灯放回桌上,蹲下身子。
他的字迹她甚是熟稔,甚至比她自己的字迹还熟悉几分。
纸笺上写满阿娘。两字,一笔一顿,力道遒劲,可却散布各处,这字如此纷乱地?落在纸页上,足可见?他落笔时的心绪。
六娘随意地?捡了两页,每一张纸上全然?是大大小小的,阿娘。
她想,他必然?有个温柔蕙质的母亲,以致他幼丧所亲,便满心满眼都是他阿娘曾经给过他的柔情。才这般不忍放下,用失去的楚痛,折磨自己。
而她自幼失怙,她连她阿娘是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眷恋?痛苦?执念?
大抵都不曾有过,她的阿娘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梦,她活在她的幻想里,可她不知道这幻想里的阿娘究竟有几分真实。
相形之下,六娘不知道她和孟简之到底是谁更幸运些。
她抿了下唇,欲将他写的纸笺原封不动放回去。
眼尾却突然?扫到一张纸笺边缘处,有一个六字,六娘指尖轻轻颤了颤,她将那页纸笺抽出来。
这张上面不再是“阿娘”,她看到他用大大小小的字体写着六娘。不过写上之后,却又用繁乱飞舞的墨迹盖掉,只余了边角那一两个清晰可辨。
她愣住了,握着纸的手?轻轻颤了颤,她形容不出自己得到心绪,过了半晌,只是将纸笺夹着,原放了回去。她想,最终,在他的人生中,她,不过是该遮盖掉的部?分。
她轻轻出了口气,提起灯笼往回走。这寥落的院子大抵是再也不会来了。
她望着这院子出了片刻神,将门锁上,将钥匙藏在一旁的石狮里。
六娘仔细地?,分门别?类地?将这些书放在自己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