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道:“朕赦你无罪。”
贺远志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伴君如伴虎,在太医院任职的侍疾太医,更是刀尖上行走,运气好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运气不好说不定就丢了性命……
换了往日,他大抵也会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睁只眼,闭只眼,就那么装糊涂过去……
可这次他面前有一个机会……
东宫的张怀诚找他了。
盛世明臣,流芳百世,哪个不是天大的诱惑?
贺远志深吸一口气,知道今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就摆在面前。
是飞黄腾达,还是万劫不复,就在接下来的话。
贺远志暗暗咬牙,缓缓道:“微臣认为,公主殿下那日昏睡的症状,很像胡院判当年为治失眠之症而研制的一味药的症候,胡院判为此方取名‘静眠散’,臣等私下都戏称为‘迷魂汤’……”
崇昭帝的反应,比贺远志想象中平静得多。
“为何当时无人来报?”
贺远志低着头,“臣,有罪。”
崇昭帝又问:“你们如此糊弄于朕,就不怕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贺远志额头碰地,磕了两下,抬起头来时,一脸苦笑。
“微臣这颗脑袋,一直都悬吊在裤腰上。陛下是明君,微臣要是不说,陛下不会迁怒怪罪,或可侥幸求得一命。要是说了,或是说错了,一个不慎,那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微臣家中尚有老小二十余口,不敢贸然多嘴,请陛下恕罪……”
他声音未落便开始磕头。
一个接一个,在大殿里磕得咚咚有声。
崇昭帝黑眸骤冷。
“你是说,此事与平乐有关?”
贺远志躬身伏地,重重磕在地上。
“微臣死罪。”
他把宫中谣传和自己的揣测悉数告诉皇帝,说得战战兢兢。崇昭帝从头到尾听完,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更没有责罚于他,只差他去华宜殿侍疾,有什么消息,再来禀报。
贺远志大喜离去。
崇昭帝才又唤来王承喜。
“太子这几日如何?”
王承喜道:“太子卯时便起,前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寝宫问安,而后回宫。早膳后便准备早课。听太傅论史,学习治国理政之道,接着听太子侍读讲解经义……巳时午膳,闲暇与太子宾客对弈手谈……”
崇昭帝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见异常?”
王承喜沉吟道:“往常,太子常去率府练兵,喜好骑射弓弩,可这几日却未曾去过,整日都留在宫中。”
皇帝轻轻吹着茶面,“接着说。”
王承喜琢磨着皇帝的心思,欲言又止。
“小的打听到,掖庭令悄无声息地往东宫送了不少美人……但东宫里的人嘴巴严实,未让外人知晓所为何事……”
东宫里,只有一个主子。
美人儿除了送去少阳殿,还能是哪里?
崇昭帝眼皮一抬,茶盏搁在几上。
“以前没有过?”
“没有。”王承喜说得斩钉截铁。
接着又道:“卢太傅有意让自家孙女嫁入东宫,结成这桩皇家姻亲,皇后娘娘都点头答应了。不料春日花宴后,太子竟当面拒绝了卢太傅,说他年岁尚轻,眼下要专心学习国政,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在本朝,太子成婚是一种标志。
成婚之后,皇帝就得给太子一些象征性的权力和职责。
旁听朝会、祭祀仪式、协理政务,以便培养太子治国理政的能力,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太子不成婚,很多事都能往后推一推。
崇昭帝微微颔首,目光稍作凝注。
“春日花宴,太子受委屈了。”
停顿一下,他的神色又冷下来。
“传朕口谕,赐太子御制文房四宝一套,西域进贡的良驹一匹,督促太子勤勉向学,潜心钻研治国之道,切不可沉溺于玩乐,荒废了学业……”